第三十一章奶糖粳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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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琇攙扶著王如意到了她的院子，這才覺得手腕火辣辣的疼，她悄悄把袖子撩起一看，果然手腕已經有些紅腫了，她見著王如意依舊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心底無奈嘆了口氣。
五房的女兒里王如意最得王五爺的寵愛，或許因著她和王致遠是雙胞胎的緣故，王五爺對這個女兒的縱容不亞于對嫡子，王如意自小也和父親最親，現在王五爺這么一副沖冠一怒為愛妾的模樣，最受打擊的還是王如意。王琇想想剛剛在隔間里快被嚇哭出來的王琬，心里自嘲，大概也就因著幾個女兒里只有自己并不拿王五爺當父親看，才能這么快反應過來拉住王如意吧。
等百合和奶娘把王如意攙進房里，王琇還有余力叮囑她：“給姐姐道杯熱茶壓壓驚，廚房里有的奶糖粳米粥也上一碗。”
奶糖粳米粥是王如意一向最愛喝的，五房姐妹幾個大多好甜口，這粥里加了羊乳白糖，粳米和羊乳在一塊又是養生之物，王如意在京中每日都要喝上一碗，百合諾諾應了，看王琇的眼光卻和看怪物似的，幾個小姑娘頭回見老爺大發雷霆，像七小姐都唬得差點哭出來了，這位小姐倒好，平時看著規規矩矩也不出挑的，現下最鎮定不說，還有閑心讓丫鬟給姐姐端一碗愛喝的粥點來。
王琇沒發現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餡，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瓊花最先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拿手悄悄一撥王琇的袖子，倒抽了一口涼氣，也顧不上王五爺這次突然發怒了，要帶王琇回院子涂藥油去。
王琇心里也有些不踏實，總覺得自個忘了什么，就順勢起身走了，百合原道還想留一留，看王琇的手腕也說不出什么話，直把王琇送到了院門口。
走在小道上瓊花還在心疼王琇的手腕：“姑娘在京中可是一根頭發也不曾碰掉過，三小姐也太用力了些。”
王琇注意力卻全不在這上頭，她仔細回想著王五爺在陸氏那兒喊的話。
“不管遠哥兒會不會好起來”
莫非留在京中的王致遠出了什么事，王琇心中一驚，想起陸氏這幾日的素齋，莫名的拜佛，還有堅持親自爬上寺廟山門的舉動和那怎么看都不像求子的簽文……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這個消息府里怕是只有王五爺和陸氏知道。
怪不得王五爺如此大發雷霆，這樣一來，陸氏的主要動機也有了。若是王致遠好好的在著，陸氏到底也犯不上親自出手，習姨娘肚里這個和她的兒子差了十多歲，等習姨娘兒子大起來，王致遠怕是能娶妻生子了，再有威脅也到不得哪里去。
可要是王致遠沒了呢？
陸氏的年紀已經不大能生了，這樣一來五房沒了嫡子，勢必要提個庶子上來，以王五爺對習姨娘的寵愛程度，哪個孩子會被記在陸氏名下還需要多想么。
只是想歸想，王五爺怎么能這么篤定是陸氏出的手，王琇在肚里來來回回的想。
楊氏賤人……楊氏……楊姨娘……
霞草！想起王茵今日莫名的提早離場，王琇猛得停住腳步，她煩躁不安地扣住了袖邊，咬緊下唇，只一瞬就有了決定，她回頭對瓊花道：“你一個人回去，就說我走得急扭傷了腳，讓李嬤嬤給我拿藥過來。”
說著她又拽住瓊花小聲吩咐幾句，瓊花道還好，經過上次給王琇傳話的事，她現在膽量已經比尋常大許多，只應一聲就匆匆去了。倒是忍冬唬得臉都白了：“姑娘——”
王琇把手指摁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天色已晚，月光照在她臉上，印出她與尋常大家小姐截然相反的表情——并沒有時下女子該有的溫馴、柔婉，反而滿是果斷干脆。
王琇繼續向前走，忍冬急跑了兩步才追上，是錯覺嗎？她在心里問自己，小姐近段時間似乎改變了許多，大抵是從荷花沒了開始的，整個人不再像一潭死水那樣平穩，有時候會主動做一些驚世駭俗的舉動，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霞草跑到花園涼亭后頭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哆嗦。
她家里并不富裕，祖祖輩輩靠老天賞口飯吃，在霞草有限的記憶里，只有無盡的活計和娘親愁苦的面容，家里的孩子多，吃起來耗的糧也多，時日不好沒收成，等窮到揭不開鍋全家啃樹皮的時候，就會有幾個婆子來村里頭看人。
不拘是男是女，是個孩子，總能換得一點錢，還能減了家里一張口，這在村子里是很常見的事，好心的父母把自家女兒聘給鄉里附近做童養媳，雖然給的錢少，可到底孩子不會漂零異鄉，也不會被賣到污糟地去。
可惜霞草的父母不在此列，她爹見自家丫頭打小就長得比一般孩子白嫩，雪玉團般的粉嫩可愛，索性直接賣給了花樓的人牙子，還多拿了一吊錢，霞草的娘雖然心疼女兒，可自家男人都發話了，哭過一回也只得認了，走前偷摸著給女兒多塞小半個米糠餅還挨了一巴掌。
也虧得霞草命好，那批孩子里有好幾個長得好的，再加上她還小，等長開還要段日子，人牙子聽說初到江洲的知府家要買丫頭，就把她給帶上，她膽子大心眼活，見人就笑瞇瞇彎了一雙眼，在一堆低頭的丫頭片子里格外顯眼，選人的嬤嬤就把她給留了。
等到了知府里做活，霞草這才知道什么叫做福窩，每個月都有錢拿不說，飯食管夠，還時不時的還能吃點葷的，她那時覺著這就是世上最好的日子了，還沒等享受夠，就給挑進了做王蕓院子里的灑掃丫鬟。
入目都是穿金戴銀的，一院子人伺候小小一個姑娘，一日要吃三頓點心，頓頓都不帶重樣的，早起有羊乳子喝，哭一聲三四個人來哄，還要抹護發護臉的香膏，這么小一個團子，手上帶著羊脂玉，金鐲子上還鑲寶石，便是帶的項圈也不重樣，金的銀的鑲玉的。
等楊姨娘過來，霞草更是直了眼，她這輩子從沒見過這么美的女人，走路帶起一股香風，說話爽利清脆，像是玉珠子落盤，頭上簪的手上帶的都是霞草夢中都不會出現的精致首飾，她自卑地低下頭，卻瞧見楊姨娘的小小繡鞋，上頭綴的珍珠圓潤光滑，每一顆都足夠買下好幾個霞草。
開始還只是心里艷羨，等她一天出落的比一天水靈，心卻漸漸大起來，以前那個頓頓能吃飽、時不時有肉吃就是享受的小姑娘早就被拋之腦后，她開始幻想著自己能戴上那絕美貴重的首飾，生的孩子也能一日吃三頓點心，旁邊圍著四五個人服侍，連要喝茶都不用自己動手，而不是像自己那樣吃不飽穿不暖，小小年紀就開始做活。
她整日想著、盼著，終于忍不住開始付諸于行動，試探著穿出最美的衣裳，掐準時機在王五爺面前晃一眼，可王五爺連瞧也沒瞧她一眼，后院美麗的女子太多了，她在其中也算不得最最出挑，更何況還有幾位姿色過人的姨娘們。
等再大些，她這才知道自己再美，王五爺也不會瞧她一眼，讀書人最重禮義廉恥，自己女兒的丫鬟是萬萬不會去動的，初知道這個消息，她還偷偷哭了一場，心里頭對王蕓也有了怨懟，要是她是楊姨娘的丫鬟，說不得早就被王五爺看上抬了姨娘！
她是絕對不甘心配個下人做夫妻的，眼睛里見多了富貴光景，一顆心早陷進去，哪還舍得下，小時候只想著能吃飽就好，大了卻求頓頓吃燕窩喝補湯。
等哭過怨過，霞草擦干了臉卻不肯死心，還想著法子打聽王五爺的喜好，就為著抓住一線希望，這時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卻找到了她，問她有條青云路想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