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白云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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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霞草聽得有些茫然，她不懂什么是“賈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只知道這是好事，心中又是歡喜又是不安。
她也不是真沒了腦子，青萍一個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憑什么來幫自己？這世上哪有憑空掉餡餅的好事，可對方描繪的富貴鄉太過美好，炫目得令她神魂顛倒。
賭一把吧，她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說，大不了是一條命罷了，要是過不上楊姨娘那樣的好日子，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青萍給了她個點子，說是讓她把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王五爺想不認也沒辦法，要是有運道能抱個孩子，那就更好了。只是這如何“煮熟飯”也有個門道，青萍教她怎么打扮得和楊姨娘相似，又教她用王蕓哄走楊姨娘。末了還塞給她一點香，說是這味道和楊姨娘常用的相似，在香爐里倒一點，王五爺也更容易弄錯人。
霞草手里握著香，感覺像是有千斤重，她不是三歲孩子，也有點猜得這香可能是催情的，她想來想去還是加了，只是也留了個心眼，沒拿假話去哄楊姨娘，只是裝著替王蕓送東西的樣子，瞅著空當去了楊姨娘那。結果王五爺對她照舊毫無反應，連臉色都不曾變，她當時還以為自己猜錯了，心里又僥幸又懊惱。
也是她命不該絕，到得傍晚，王蕓突得要吃白云片，這點心不是很貴重，可做起來麻煩，鍋巴要薄如綿紙不說，還得用油炙，再加少許白糖。楊姨娘一貫吝嗇，要菜只要不超份例從不肯多加銀子，廚娘見沒好處還做法麻煩，磨磨蹭蹭拖了許久才做好，還沒回院子，里頭就亂糟糟的鬧成一片，一堆人在搜東西，還有碎嘴婆子說是什么遭了算計，牽連到梅居那位。
霞草當即就想到了她往香爐里加的那個香，慌不擇路地跑出來，跌跌撞撞奔到花園里她和青萍聯絡的地方，事到如今，她也知道自個是遭人算計，只是她也不算傻到底，沒把香全倒進爐子里，外頭包著的還是青萍給的帕子，她打算拿著個讓青萍能保自個一命。
哪想到才剛到，就被一根繩子勒住了脖子，她只覺得胸口和火燒似的，鼻涕眼淚一時全流出來，也就到這時候，她才醒悟過來，命哪能說不要就不要的，要是沒命在，再好的榮華富貴又怎么享？
她拼命掙扎起來，心里頭只有一個念頭，誰來救救我，我想……活下去。
就在這時候，身后的力道猛得松了，有什么東西發出“碰”的軟軟倒地聲，霞草沒了束縛，貪婪地大口呼吸起空氣來，她喘了好幾口，才驚魂未定地轉過身，卻只看見一個小小的姑娘，頭上的花苞里簪著兩顆東珠，身上穿著件月白鑲邊的湖藍裙子，手里還抓著個石頭，正毫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霞草不由哆嗦著后退兩步，聲音如在夢中般迷幻：“六……六小姐。”
卻見往日規規矩矩毫不起眼的小姑娘往前踏了一步，臉上滿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靜成熟，她開口：“霞草，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活著是一件多美好的事，美好到連一個“活”字都帶著誘惑力，霞草幾乎要嚎啕大哭，此刻她沒有去想王琇是怎么出現的，也沒去想王琇一個不起眼的庶小姐是怎么給她活路的，她哽咽著道。
“想活，我想活，求小姐給我一條活路。”
王琇扔掉了手里的石塊，她猜著在這兒能抓到霞草，本來還想著拿什么詐一詐她，哪想到來的時候正有人勒著她。
王琇沒想那么多，從地上抄起一塊大石頭塞給忍冬，自己也拿起塊石頭狠狠砸了那人的后腰，忍冬雖然怕得要死，可也下意識跟著狠砸了一下。她已經十三歲了，正是抽條的時候，站得又是高地，這一下正砸在那人后腦勺上，一下把人給砸暈了。
王琇扔了手里的石塊，心中暗道僥幸，她一見這情形沒多想就拿著石頭上了，卻忘記估算自己這個八歲多的小身板有多少力，她回頭才發現忍冬滿臉驚懼：“小姐，奴婢，奴婢……殺人了？”
王琇掃了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一眼就看出她胸口起伏著，這人大概四十多，長著張馬臉，打扮的倒挺樸素，看著不像是個能下殺手的，王琇轉身握住了忍冬的手：“忍冬，你沒有殺人，你是在救人，更何況那人還活著呢。”
聽著王琇的安慰，忍冬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她這時才覺得自己雙腳發軟，全身一半重量都壓在王琇身上，唬得忙站直了，生怕壓著了自家小姐，這一驚一乍倒是把剛剛那點驚魂動魄沖散了大半。
王琇轉身看向霞草：“說吧……青萍許了你什么，又讓你做什么。”
霞草還在呆滯呢，聽見這問話渾身一顫，看王琇的眼神頓時又驚又俱，她到底還有點理智，顛三倒四把事圇吞說了個大概，忍冬還云里霧里，王琇卻聽懂了。
她朝霞草伸出手：“把你剩下那點香料給我。”
霞草本能就想退，再一看王琇的眼神，咬咬牙把香料拿了出來，已經到這份上，不如一條道走到黑，只求王琇能給她一條生路。對王蕓前頭的丫鬟是怎么沒的，她可是清清楚楚，那還是王五爺不大看重王琇的結果，府里誰不知道王五爺看習姨娘肚里那塊肉和眼珠子似的，要是今個習姨娘出事是因為這香料，她簽的又是死契，便是王五爺扒了她的皮，也沒人會站出來替她喊冤。
王琇掃了眼香料帕子，確定不錯了，才有余心打量躺在地上的中年婆子，王琇只覺得眼熟，忍冬卻瞧兩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五姑娘院子里倒夜香的婆子么，好像是姓桃的。”
聽她一講王琇才隱約有點印象，似乎就是這個婆子，也不光給五姑娘倒夜香，小孫姨娘院子的凈房都是她在清理。
若不是時機不對，王琇都要高呼萬幸了，這可不是瞌睡來了就有送枕頭的。
她轉頭對霞草道：“我能給你條生路，但經著了這事，你再想在院里當差怕是萬萬不可能了，還得吃些皮肉之苦。”
“別的奴婢不多求，只要能活著就行！”
霞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絲救稻草般苦苦哀求，她想起剛被親爹娘賣了的時候，只想著能好好活著，不被賣到花樓里被糟蹋就行，要是自個能一直守著這份初心不動搖該多好，也不會落得個現在這般性命極有可能不保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