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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八章五色糕金乳酥
沒過的幾日，江洲就徹底轉暖，廊下有了紅的白的春意不說，園子里也能聽得蟲鳴鳥叫，幾個當地的仆婦都說看樣子是寒氣徹底走了，忍冬幾個把王琇房里的厚重被褥都收進去，開了箱籠拿春衫出來，王如姝還讓人來換窗紗，之前因著有喜事，滿目一片紅，現在都換了素凈的，看著舒暢許多。
有了春衫，還有新做的木屐，江洲春日多雨，王如姝也沒忘這個，特地叫做的，她這幾日和習姨娘兩個管家倒也平靜，兩個各管各的互不干擾，習姨娘倒是出手幾次，她因有身孕，最重視廚房，頭一個要管宴會上的吃食，轉臉去和王五爺明示暗示，王五爺到底看中她肚子里那塊肉——畢竟這女兒雖是準親王妃，可這婚事是福是禍都還不清楚，索性親去和陸氏說，把廚房給了習姨娘。
孫姨娘知著消息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便是新婦也知道廚房最是要緊，習姨娘就這么輕而易舉拿了去，可不是讓別人多想。
習姨娘可不管別人，計劃進行得順利，加之上頭沒了桃婆子壓著，她這幾日走路都能帶風，晨起就神采奕奕，一點也不像尋常有孕女子般嗜睡，她初時還擔心這幾日忙碌會不會礙著肚里孩子，可王五爺請的外頭大夫也道母子健壯無憂，她這才徹底放心。
等到了春日宴那日，她更是早早起身梳洗打扮，琥珀見了還擔心：“姨娘，您也起的太早了，門口小丫鬟才起來灑掃呢，再歇會吧。”
習姨娘卻神秘笑笑：“你懂什么，今個可是大日子呢。”
琥珀還以為她說的是春日宴，只能順了習姨娘的意，拿梳子給她通頭發。習姨娘瞧著發髻里的鳳頭簪心中快意，說不得今日過后，自己還能試試那正紅色衣裳呢。
這頭王琇也早早起身，她要穿的衣裳梳的發飾是一早就定好的，和王琬一模一樣，兩姐妹手挽著手去給陸氏請安，還得了陸氏的賞，王琇瞧著陸氏有些泛白的唇色心里擔憂，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位嫡母最近身子骨不大好，氣色一天比一天差。
等客人來了，陸氏也不過略一露面，王五爺在江洲算是明面上官職最大的，以往正室不在，家里也不好擺宴，現在陸氏帶著孩子來了，才明著擺了大宴，這不帖子發出去，拿到的人家都來了，滿屋子都是閨閣嬌女。
夫人們帶著自家孩子相互招呼，等坐下孩子們就分了兩撥，年紀小些的男孩子就由小廝帶著——五房最大的男孩也才五歲，而且因著挪院子鬧了一場，現在還病著，自然是不能出來招呼客人的，索性這些男孩子年歲都不大，混在后院也沒什么。姑娘們由王如意出來招呼，王如姝跟在妹妹后頭幫襯，她已經定了親事，就不大好拋頭露面到處走動。
這時候就能看出嫡庶之分來，王繡幾個打扮的也不差，可那些貴婦們不過是略提一句，接著就把王如意王如姝拉到身邊，又是從頭夸到尾又是給摘鐲子塞荷包的給見面禮。到了原定招呼姑娘們的地方，嫡女和庶女們更是自發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前頭王如意王如姝帶著嫡出姑娘們逛園子，后頭跟著庶出姑娘們。
王琇沒走幾步，旁邊就傳來了清脆的聲音：“兩位妹妹長得如此相像，和菩薩旁邊的女童一樣呢。”
王琇回頭一看，是一位笑起來極溫柔的姑娘，穿著件淺紫綠萼梅刺繡襦裙，垂髻上簪了只玉簪，看著十分親和，她見王琇王琬姐妹倆同時回頭，笑著施禮：“我姓薛，家里行六。”
時下女子閨名極為私密，除了父母親人和夫君，也就閨中密友才知，就是陸氏，也是王五爺吼了一嗓子，王琇才知道她叫陸善窈，具體是哪幾個字還不清楚。
“原來是薛六娘，我在家中也行六，”既是姐姐，王琇就先開口了，“這是我妹妹，家中行七。”
王琬跟著甜甜喊了聲薛六娘，她們姐妹倆生得也算活潑可愛，穿著長相一模一樣，本來就極引人注目，又打扮得貴重，看著也是家中受寵的，瞧著她們開口了，一下子有不少女孩子圍上來，倒是把王茵王蕓冷落了不少。
王茵端得住，王蕓卻不高興，她在江洲時間長，對這宅子十分清楚，當下就指著園子里風景給旁邊的姑娘介紹。
“過了這廊橋，邊上有牡丹花圃，可惜現在賞花的時候不到，不然極美呢。”
這座宅邸的風景確實美不勝收，回廊邊有重重假山，里頭還有活水蜿蜒流出來，走下去除了花圃松樹還有片竹林，盡頭是一座兩層閣樓，布置得寬敞美觀，極為大氣。
姑娘們聽著王蕓描述，一時都羨慕不已。
“八娘子懂得可真多，原來這宅子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賞景處。”
“這算什么，聽我姨娘說，京中的國公府更美呢，里頭還有好幾個不同的園子，每個景致都不一樣。”
王蕓頭回聽得夸，驕傲極了，還講起了沒什么記憶的京中老宅，有幾個姑娘才知道知府家女兒是國公府出來的，驚嘆聲更高，圍著王蕓聽她講國公府，只是王蕓也只聽楊姨娘提過幾次，并沒親自見過，太多景致也講不出，到后頭顛三倒四就這么幾句。
別的姑娘給面子并不多提，前頭有個穿著大紅裙子的女孩卻回頭輕笑：“我聽人說成國公府有個梨園，里頭還有跑馬場，不知八姑娘見過沒？”
王蕓自幼就離了國公府，哪還記得里頭的景致，自然說不出：“我……”
那姑娘嗤笑一聲，她穿了一身紅，頭上戴了掐絲的金首飾和滴珠點翠小鳳簪，在陽光下和衣衫上的寶石扣一起閃爍著華貴的光芒，光看著就看著氣勢十足明艷逼人。
“想必是你那姨娘進不得這地方，八姑娘才不知道吧。”
這話就有些刺耳了，在場都是庶出的姑娘，聽了面上都不舒服，王琇瞧王蕓漲紅了一張臉，上前一步：“姐姐真是見多識廣，這梨園在外院，別說八妹妹，便是我們滿府的姐姐妹妹都沒看過。”
王琬也跟著笑嘻嘻插句嘴：“這位姐姐倒是知道的多，便是我也不知道里頭有跑馬場呢，想必姐姐是常聽外頭消息的。”
姐妹們無論家中怎么斗嘴，到外頭就得齊心協力，流言可不會指名道姓，只說是哪家姑娘，一個女孩名聲壞了，連累的就是一整族，便是嫁出去的姑娘也得受指摘，連王茵也開口。
“難怪七妹妹不知道，你從小安靜些，又守著禮不多問兄長老爺，自是比不得這位娘子的。”
紅裳姑娘聽著王琇幾個接連二三暗諷她既無女德又不貞靜，氣得臉都紅了，一跺腳就到前頭嫡女們的圈子里去，她旁邊還跟著個身量高挑的粉衣姑娘，瞧著像是來人中年紀最大的，見狀忙充滿歉意地賠笑，跟著也過去了。
等兩個都走了，王琇才回頭悄悄問薛六娘：“不知那兩個是哪家的姑娘？”
“紅衣那個是吳家五姑娘，粉衣那個是大姑娘。”薛六娘回的很快，也不知是這兩位姑娘極出名，還是她長袖善舞識得的人多。
望族貴女們平日除了學閨閣禮教，還要背族譜氏譜，大魏有名的勛爵高官家系都是一清二楚，就是來了江洲時日尚短，陸氏也使人大概講過江洲官宦家眷，王琇對這方面一向重視，對江洲幾個要職人家記得清清楚楚，只不過名字和人臉對不上罷了。
她一聽吳大娘子和吳五娘子便知道這是刺史家的姑娘，也只有這位吳大人家中有行長行五兩位姑娘，只是王琇卻記得這家大姑娘才是嫡出，五姑娘是庶出，可無論是穿著還是言行，這位吳大姑娘看著都不像是個嫡出的。
薛六娘見她臉上有些驚訝，湊近了些悄聲道：“吳夫人身子不好，他家都是貴妾當家的，有時候出來應酬都是這位姨娘呢。”
原來又是一位王四爺，王琇恍然大悟，也悄聲問道：“那吳家的三位少爺——”
“都是五姑娘的親生兄長，只是記在了吳夫人的名下。”薛六娘拿帕子掩了嘴。
貴妾得寵又當家不說，還連著生了三個兒子，正方太太卻只有一個長女，也難怪兩個姑娘嫡不嫡庶不庶的，這還是王琇第一次見著庶出壓倒嫡出的例子，京中女學的姑娘們大多出生世家，家中規矩分明，哪位爺敢明著把妾擺在妻頭上，家中大人能當場把媚主的妾打死。
等穿過長廊，不少姑娘也累了，時下女孩子們大多沒什么劇烈運動，每日不是坐著繡花就是讀書，連院子都少逛，走了這么長一段路，大部分額頭都見了汗。
王如意就帶著姑娘們去了閣樓，里頭早就有丫鬟仆婦候著，王琇對吳家兩姐妹還很好奇，忍不住暗地多關注些，卻見吳大姑娘偷偷掃了好幾眼圓桌，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王琇跟著看了眼圓桌，上頭擺了一碟五色糕一碟金乳酥——這只是象征性的點心，純粹擺個好看罷了，可吳大姑娘卻偷瞄了好幾下，王琇瞧得分明，這位吳姑娘看見點心狠狠吞了好幾回口水，看著不像是饞了，倒像是餓過頭了。
這也太慘了吧，王琇簡直要目瞪口呆，看這姑娘下意識的舉動，竟像是常被餓著的——便是一般人家里的庶女也不會有這種待遇，這位吳大姑娘過的到底是有多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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