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玫瑰豉油雞（一）
小說：作者：劉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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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氏過來雖打著給薛醫女瞧病的名頭，可也不好立時就走，便和舅舅、舅母說住上兩日啟程，陸氏知道她進京是去求續命的，也不多留她，親自給她選了處風景開闊秀麗的小樓，讓小夫妻倆能好好住上兩晚。
用過午飯紀氏就抱著菁姐兒先回去，她身子骨不好，中午必定得歇上一會才行。
陸氏瞧著季舒志虛扶紀氏出門的模樣，心底也是一嘆，這對倒是少有的恩愛夫妻了，只可惜世上能得十分如意的終究少些，心中遺憾，臉上不免也帶出些低落來。王五爺才進門就瞧見妻子不太好的面色，心中一驚，讓丫鬟們都退下，只留的木槿一個守門，上前摟了陸氏的肩道：“這是怎么了？可是有誰給你受氣了？”
陸氏搖搖頭：“只是剛剛薛醫女的方子，玉珍這孩子……哎，苦了她了。”
王五爺和親姐關系極好，對她的獨女也頗看重，聽得陸氏嘆氣，既傷心又覺得陸氏心思純善，暗自感慨自己的結發妻比習氏這等毒婦好上不知多少，也跟著嘆一回，卻聽陸氏又道：“只盼望著余太醫能妙手回春，好歹讓玉珍多拖幾年，菁姐兒可沒不得娘……”她正說著，卻瞧見王五爺臉上凝重起來，忙問道，“老爺，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五爺猶豫一會，打量幾回，確定屋里頭一個人都不在了，這才壓低聲音道：“剛剛元晦告訴我，皇后娘娘有身孕了，余太醫正日日給她診脈呢，對外說是研究新藥，誰也不見。”
元晦就是季舒志的表字，陸氏聽得心口一跳，脫口而出：“此事當真？”
“自然是真的，元晦因著要上京求醫的緣故，仔細打聽不說，連侯府的探子都用上了。”王五爺說著就皺眉，在他看來，季舒志這個外甥女婿哪里都好，就是太拘泥于兒女情長了些，竟然拿蓄養的探子做為妻子訪醫這種小事，不過紀玉珍到底是他嫡親外甥女，王五爺在知道這事的時候猶豫一下還是沒對季舒志說教。
“我估摸著大哥可能也知道了，只是路途遙遠的一時傳不出消息來。”王五爺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成國公世子王峻韞，陸氏聽了一怔，看來眾位大人都對中宮子嗣極為看重，不過這也難怪。
當今天子已經四十有余，可中宮至今無子，就連個嫡出公主也無，旁人早認定中宮怕是不能生了，虧得她是太后親侄女，出身顯赫不說，還和官家年少時有青梅竹馬之誼，又有太后相護，宮中也無人敢小看了她去，只等她日后做那母后皇太后，誰能想到她到這般年齡竟有孕了。
陸氏想想官家前頭的七個皇子，心中隱隱發寒，前朝后宮一貫相連，要是牽扯進奪嫡之爭，稍有不慎就是抄家大禍，她不由低嘆了句：“這也太晚了些。”
王五爺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也嘆了句“是太晚了”，何止是晚一點半點，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經是成婚有子嗣的人了，要是這孩子能來的早上十年，哪會落得現在這般境地，聽說官家每日操心政事，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前，而中宮嫡子長成也不知還要多久，因此官家顯然對后宮諸人也不放心，所以才會和中宮一塊這般對外隱瞞。
“老爺，那咱們——”陸氏想的和王五爺差不多，她有些遲疑的問道，王五爺握住她的手道：“咱們自然是聽陛下的。”
其實就是支持中宮的意思了，陸氏心里明白，若是官家沒有讓中宮嫡子繼承大統的意思，何苦這般隱瞞中宮有孕的消息，她心中略定，又想起王如姝的賜婚，不由苦笑，她先前還嘆紀氏十全不能十美呢，現下才發現自己也是一樣的。
等王五爺出去了，陸氏也懶得再起身，只吩咐把紀氏留下的匣子給王如意送去，自己直接倚在榻上閉目養神，她原還在為王如姝煩心，可瞧著那匣子，卻想起了王如意的婚事，雖然她現下才十一，可這種事還得早早打算起來才好，只是現在自己一家都在江州，想要查看適齡男子還真不方便，陸氏翻了個身，不期然想起紀氏那番嫁給親眷的話，不由在心里頭盤算起親族來，若是王如意能嫁個相熟人家，她也能放心許多。
王如意拿到蒼角送來的小匣子初還詫異，知道是紀氏單獨給她的才點頭，她也不避著王如姝，直接打開了，里頭是一支華勝，做成仙人樓閣的樣式，總共不過巴掌大小的，上頭有樹木閣樓，每片樹葉都栩栩如生不說，閣樓窗戶開著，里頭還有人在對弈，衣冠袖袍無不精致，便是見慣了好東西的王如意，也得贊一句貴重。
只是這華勝卻不是閨閣少女戴的，王如姝見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紀表姐年初的時候也送了我支華勝呢。”
年初可不是王如姝得了賜婚的時間，王如意再看這華勝，哪還有不明白的，頓時臉都紅透了，這廂王如姝難得見妹妹害羞，忍不住調侃：“表姐可真疼你，這華勝比我和大姐的都貴重許多，寓意還好呢。”
王如意強忍著羞：“不過是因著我小些，表姐才給的貴重，姐姐說什么頑笑話呢。”
王如姝見她是真羞的，也不再逗她，掃了眼匣子，卻發現底下還有兩本冊子，拿起一看，是兩本游記雜記，只是這字跡還顯得有些稚嫩些，后頭寫著作者名“鯉官”，王如姝先是笑出來，這可不是乳名么，隨后又略略皺眉，她總覺得這兩字似乎極耳熟的，不由又稍微翻了翻，一看不過是尋常游記，又是紀氏送的，就放心放回去：“表姐知著你喜歡這些，還多加了兩本游記，這是真心疼你呢。”
姐妹兩又是一團笑鬧，不多時王如姝就先起身走了，她現在管著廚房，晚上還有個小宴，雖是事情不多，可她管著就是為了學習，因此凡事都親力親為，便是不忙，也要在旁頭時時盯著。
王如意等姐姐走后，先繡了會帕子，后又想起紀氏送來的禮，心頭煩躁起來，她這個年紀的姑娘們雖大多都懵懵懂懂，可開竅的也有不少，王如意自小就聰慧早熟些，對男女之事也不是一概不知，可她在國公府見著謝氏和王四爺這對冤家日日吵鬧，四房妻妾亂成一團、毫無規矩，心中對嫁人之事早有抵觸，本還覺著陸氏王五爺是恩愛夫妻，可上回王五爺為了習姨娘的孩子沖陸氏大吼，這讓她驚愕之余徹底熄了郎情妾意的心思。
便是她現在眼見紀氏夫妻恩愛，也不過看一眼就罷，她的父母曾經不也是恩愛不移的？后頭會如何還不知道呢。
若是這世上女子能不成婚就好了，王如意這么想著，心緒實在難以平靜，干脆抽出紀氏今日送來的游記看，這本游記是以自稱的形式寫的，記敘了大段渡水翻山的旅程，文筆不錯不說，里頭還有地域繪圖，每一筆都極精心，王如意知不知覺就看入迷了。
這本游記的作者感覺年歲不大，可走過的山水卻極多，瞧著地理像是遂州一帶的，間或會寫些地方小吃，其中提到了一道玫瑰豉油雞，不僅在里頭寫了詳細做法，還大大夸贊這道菜的美味，稱它鮮香入味又滑嫩爽口，旁頭為這盤雞畫了小相，饒是王如意并不貪嘴，也被誘得咽了口水，她瞧了眼用料，也不多名貴，干脆起身道：“芍藥，陪我去找姐姐。”
待得晚宴，這道玫瑰豉油雞就上了桌，脆皮色澤金黃不說，肉滑味甘，還帶著股花香氣，就連陸氏也多用得幾筷，紀氏一見這道菜，臉上就露出一絲笑來，只覺心中大石塊落下，連胸悶都好了些。
她心事消了大半，只覺得馬上能得償所愿，給菁姐兒安排好后路，積壓的心事一朝放下，竟有些忘形了，目光來回仔細打量著王茵幾個不說，還銳利得和一桿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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