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香薷飲

小說：作者：劉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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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姝找上王琇的時候，她正在苦著一張臉捧個白瓷盞，王如姝打眼一瞧，原是碗香薷飲，王琇瞧她看過來，忙站起來行禮：“二姐姐。”

“這是怎么了，巴巴拿著不喝。”王如姝指了王琇立刻放在一旁白瓷盞問道。

“五姐姐剛給我送來的，她說我體虛些，外頭烈日，要防著陰暑，”王琇想著剛才王茵那笑意吟吟的模樣就覺得渾身不對勁，“我正準備喝呢。”

王如姝一聽就起疑心，問道：“五妹妹送的？”

王琇點點頭，王茵也不知道發哪門子瘋，從昨夜起一直做出副姐妹間親厚模樣來不說，今日還特地送了碗香薷飲過來，王琇只一聞就知道這不是特地給自個做的。五房的兒女除了王茵姐弟，都隨了陸氏好甜口的，可這碗香薷飲里頭一點糖都沒放，還加了些不知什么藥材，好好一碗香甜可口的消暑降溫良品被做成一碗中藥湯，讓王琇直接倒了胃口。

偏偏王茵還握了她的手不肯放，嘴巴里講出來的關心話教王琇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覺得這個姐姐今日中了邪。

還是瓊花給解了惑，王茵才出去沒多久，她就掀了簾子進來唾得一口：“我還想著今個怎么這么殷勤，原是拿咱們小姐做筏子，我呸，打的好算盤。”

雪素才拿了冰盆進來正要擺，聽得這話手一歪險些把盆子摔了，瓊花見了忙趕著上前搭把手：“你小心些，要是倒了小姐又得去逛園子了。”陸氏平日里治家雖不苛刻，可這用冰的量也是定死了的，偏王琇極怕熱，要是碰著實在熬不過了，她就帶著丫鬟去園子樹蔭下頭納涼，還被陸氏拿出來當笑話說。

雪素卻沒好氣地奪過盆子：“你說話聲音輕些就是了，要是嚇著姑娘了怎么辦？”

王琇在里間聽得這場官司，干脆捧著茶盞出來，瓊花一見她就告狀：“小姐，我剛送五小姐出去，還沒出院門就碰著紀表姑娘身邊伺候的采谷。”

瓊花一向膽子大，看得采谷和王茵主仆碰面說話，干脆把身子一弓，藏在院墻花藤后頭聽她們說，卻是王茵略提了幾句自己為什么來王琇院子，采谷就在旁頭不住夸王茵姐妹友愛、很有一副做姐姐的模樣。

“還說什么姐妹一貫親近的，那荷包……便是那荷包都沒送過呢！”瓊花惱意上來，險些把荷包的事說漏嘴，見得雪素還在房里，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拐個彎。

原是拿她做道具刷好感度來了，王琇哭笑不得，也虧王茵臉皮夠厚，能頂著瓊花的冷臉溫溫柔柔同自個說話，她本待想把香薷飲倒了，卻聽王如姝過來，干脆拿了白瓷盞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模樣，此刻聽王如姝問自己，毫不猶豫就把事情講個大概，還含糊暗示了采谷和王茵的對話，果然王如姝一聽就皺眉。

王琇雖沒猜著王茵在紀氏面前裝姐妹親和是什么意思，卻不高興她拿自己做筏子，索性把這個大麻煩拋給王如姝陸氏，反正王如姝同樣膈應王茵，她可還沒忘小孫姨娘在王五爺那兒上陸氏眼藥的事呢。

等出了院門，王如姝一點都不猶豫，帶了丫鬟就往正房去，待見得陸氏，先讓伺候的丫鬟婆子下去，接著就開口問：“娘，不知紀表姐的病情如何？”

陸氏還以為女兒要同自己說私密話，不想卻是這個問題，先是吃了一驚，又瞧了眼王如姝鎮定的面容，猶豫了會，還是說了實話：“你紀表姐她怕是不大好，得看京里太醫的本事了。”

她曾在紀氏走后親自找了薛醫女來問，薛醫女告訴她，紀氏本來就身子虧損，再加上思慮過度，才導致的內里衰竭，要是想延壽也很簡單，到得一處僻靜莊子，兩手一攤萬事不管，每日只賞花喝茶就成，可紀氏哪做得到，她本就是多思多管的性子，要她放手怕是不比登天容易。

薛醫女雖說的含糊，陸氏卻能聽明白，紀氏再這般每日多思多慮下去，怕是一年半載都撐不過。

王如姝一見母親面色就知道紀氏病情的兇險，她又問道：“那表姐也定然清楚自個的病情吧？”

“姝姐兒想說什么？”陸氏聽得王如姝這番意有所指的話，皺眉問道。

王如姝吸一口氣，干脆攤開來說：“母親知道表姐可有想過續弦之事么？女兒瞧著她的丫鬟和五妹妹走的很近。”

續弦？陸氏聞言微微一怔，她聽懂了王如姝的言下之意，便是紀氏把續弦人選打到了王茵頭上，但她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

一般來講，愿意把女兒舍出去做繼室的不是高嫁便是庶出，像陸氏的親娘便是高嫁進了安國公府做了國公繼夫人，可要是這續弦人選由原配或是原配娘家來定，那一般都會選同族姐妹，哪會有人把主意打到母親娘家姐妹上頭。

但陸氏再轉念一想，卻覺得紀氏還真可能瞧上成國公府。

老夫人謝氏因著自己在妾室手里折過女兒的緣故，異常厭惡妾室，紀氏親娘王珺嫣是她教出的女兒，自小性格強硬手腕狠辣不說，還被低嫁給了老夫人特意挑出來的忠勇伯嫡次子紀晏平，做事更是肆無忌憚，紀晏平也確實性格溫和有擔當，即便做到了刺史，后院也只有幾個通房并兩個妾室，連個庶出的兒女都無，王珺嫣則根本不提再納妾開枝散葉的話，反正她生了一女二子，也不怕別人說她是妒婦，只把后院牢牢把持住。

只是這一來紀氏就沒庶出姐妹，連隔房的姐妹也無，現任忠勇伯，也就是紀晏平的嫡親兄長，不知是因著什么緣故，幾房妾室并夫人都沒有有孕的，因著這，忠勇伯夫人不知求過多少醫問過多少藥，頭幾年更是院里年年進通房，卻照舊沒半點音訊，只能把主意打到過繼上頭。

紀氏一族本就人丁不豐的，除開已婚的、有婚約的，竟是找不出適齡且身份合適的人來，自己娘家沒人，也難怪紀氏把主意打到了外家上頭，要知道廣望侯可是個香餑餑，他幼年失母，其父并未續弦，看紀氏這模樣顯然是不能再生的了，嫁進去就是正兒八經侯夫人，前頭只有個嫡女，送一副嫁妝出去就完了，自己生的兒子還是世子，可不得讓那些慕好富貴的爭破了頭。

與其眼睛一閉由著不知是誰進得家門，確實不如由自己提前挑個知根知底的放心，紀氏有這想法也可以理解，但王茵連十歲都不到，心思又是怎么拐到那上頭去的？

陸氏想著自己這個特別能生事且做事一會高瞻遠矚一會蠢笨不堪的庶女，覺得她一個根本沒開竅的小姑娘能這般明白，怕是離不得有人暗示或是說漏嘴的緣故，比如王如姝提到過的采谷，又比如被王茵哄好的、和她偷偷說過許多悄悄話的季芃菁。

其實細說起來這也算門好姻緣，王茵雖年紀小些，可紀氏那頭怕正是需要這樣的，等她年紀夠了能進門，季芃菁也不是那能任人隨意拿捏的孩童了。

陸氏之前卻從沒想過這頭，細究起來卻是她瞧多了紀氏和季舒志的鶼鰈情深，覺得紀氏滿心系著丈夫，哪會早早想著續弦之事，便是見到過王茵哄季芃菁的王琇也沒想多，她潛意識里還留著上一世的道德規范，季舒志在她眼里就是親戚，根本沒往別處上頭想，最后反倒還是王如姝看得清楚些，陸氏笑著摟了女兒過來夸她聰明，心里頭卻是震怒。

先前紀氏一直有意無意在她那兒提起紀玉秉聰慧靈敏、將來可能承爵，還不住夸王如意能干可親，瞧著一副想撮合的樣子，陸氏還真想過要是紀玉秉能襲了忠勇伯，王如意嫁給他倒也適合，哪知紀氏翻過臉還想著找王家庶女做續弦。

要是王如意真進了紀家門，便是為了女兒能在婆家立足、不遭婆婆丈夫遷怒，陸氏也得出手，或是拿捏生母，或是直接下藥埋釘子，確保嫁過去的庶女會好好對待季芃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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