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貳伍章魚水歡
第肆貳伍章魚水歡
沈府喜宴之熱鬧自不必再形容。
同朝官員不相熟者,懼沈澤棠權勢不敢鬧酒,相熟者知他不愛飲酒,亦多體諒,而那幫太過熟稔者,豈會放過嘲謔他的機會。
高達紅膛著臉道:“沈老二可記得吾倆約定麼?”
“不記得!”沈澤棠神色平靜,拈著酒盞往旁席去,卻被他一把拽住胳臂:“勿要裝糊涂,那年鄙人成親,沈老二你耍奸滑,非要吾吟甚么花燭詞,否則罰吃酒二十碗,害吾洞房春宵鼾雷中虛度,為表歉意,說有朝你若娶妻時,允吾也可這般對之。”
他朝同席眾人望去:“我說的可有誤?”
李光啟等幾素來不嫌事大,頓時頭點如搗蒜:“是矣是矣,沈老二你今可逃不掉。”
沈澤棠瞟過桌上斟滿二十盞碗,白花花酒香清冽,足見這幫狐朋狗友積怨之深,當年年輕愛玩鬧,果然是現世報。
他表面依舊云淡風清,想想欲開口,李光啟顯然更為謹慎,又添了一句:”尋常的詞難不倒沈老二,這趟兒所吟須得香艷才可。“
一眾拍腿,扯唇大笑,引得旁桌屢屢相望。
沈澤棠昂頸觀圓月,道:”何物風流白面郎,粉捏何郎,香和韓郎,天教撮合紫云娘,玉琢蕭娘,錦制蕭娘。“他想著田姜著紅嫁衣坐床前嬌嬌俏模樣,噙抹笑意:“翠管催成宮樣妝,山畫眉妝,云想衣妝,銀燈低照合歡床。弦配琴床,蒂并花床。”
坐近聽聞者皆露欽佩之容,這般隨口拈來的錦繡華采,當朝大儒中亦是寥寥。
沈澤棠輒身灑灑欲走,卻被高達攔下,搖頭只道不香艷,李光啟等幾附和。
他算是明白了:”汝等是不要香只需艷,淫詞浪藻最合脾胃。“一眾果然厚顏頜首。
沉吟出:“雙生懷想,費幾番夢里還魂,難說繞纏相思苦,美景良辰,春點桃花紅綻蕊,風欺楊柳綠翻腰,愈夜難倦,嬌娘耍情絹留痕,后生足力褥沾濕,風流難擋,還道賽似活神仙。”
一眾聽得豎耳瞠目,高達得便宜賣乖:“沈老二,可以啊,徐老兒總說你騷,吾還不信,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陳延拈髯也笑:“沈二為春宵不虛枉,也是拼命。”
沈澤棠懶得理睬,他今高興,不予之計較,李光啟端了盞過來,挺正經地:“吾夫人早時去徐府湊熱鬧,說你那小娘子不愿嫁你,哭得停不住,晚間記著多疼惜,就勿要再讓她哭了。”身后一丘之貉呼哧哧地笑。
沈澤棠勾唇吃酒,忽想起甚么問:“怎不見你的秦女婿?”
李光啟神色一黯,不由就來了氣:“今個徐炳永在府內大擺筵席,他定要去那里,我的話亦不聽。”
......怪不得。沈澤棠掃一圈賓席,諸如刑部尚書周忱、兵部右侍郎夏萬春等平素與徐炳永親厚者,皆禮到人未至。
不經意瞧見楊衍倒來了,他恰也看過來,四目相碰,楊衍笑含嘲弄,他亦笑得深沉。
田姜先吃龍眼肉,再吃最后一顆大紅棗子時,聽得守門丫鬟的聲音:“二老爺回了。”
棗核還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這當兒門簾子簇簇,見他已穩步走進來,只得把棗核壓在舌下。
燭火被清梧身軀遮掩,田姜低首,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房里很安靜,能聽得沈二爺淺淡的呼吸,聞得金華酒香的味兒。
她等了會兒,不見沈二爺說話,難道吃醉了麼?心底正胡思亂想,卻有修長有力的手指將她下頜扳起。
田姜不得不仰頸,沈二爺應是吃了不少酒,清雋眉宇間依稀含微酣,眸光溫柔繾綣的在看她,似怎么也看不夠。
這樣的沈二爺熟悉又陌生,讓田姜也開始害羞起來。
”田九兒!“瞧,連他的聲音都如酒般能醉人。
”嗯!“她小聲地應著......沈二爺說田九兒是她閨名,只有他能喊得。
還不及多想,他竟俯下身軀,湊近親吻她柔軟的小嘴兒。
田姜以為他會淺嘗輒止,漸漸覺得情形似乎并不容樂觀。
她咬緊牙關,就怕一個失守,壓在舌下的棗核落入沈二爺的嘴里.......她真的會躁一輩子。
似察覺到田姜在抵抗,沈二爺覷眼,瞅她眸瞳圓瞪,水汪汪的,臉兒一片暈紅。
他微頓,自己的情不自禁,似乎嚇著她了。
起身順勢坐田姜側旁,恰見鳳冠還戴在她發髻上,看著沉甸甸的,壓得頸子都有些前傾,遂心疼的問:“重不重?”
田姜有些茫然,沒聽清他說的話兒。
沈二爺唇齒退出時,故意逗弄了她一下。
她一個緊張,“咕咚“,竟把棗核吞咽進了肚........。
沈二爺笑了笑,不再多說甚么,抬手替她小心將鳳冠取下,欲要擱在香幾上,忽然怔了怔。
香幾上擱著只白玉茶碗,他記得按禮俗,給新娘子要喝果仁甜茶,里頭該有龍眼肉及大紅棗子的,怎會空空如也。
想起親吻她時,滿嘴棗子甜味兒.....忍不住沉沉笑起來,這別扭的丫頭。
又笑.....有這么可樂麼,田姜攪著一綹垂散至胸前的長發,有些莫明其妙地想。
沈二爺起身至簾邊交待幾句,稍許功夫,三四丫鬟送來一席酒菜,六碟冷菜,八盤熱炒、一大碗八寶攢湯,一小碗餛飩雞,并六樣精致糕點,還有一小銀壺新釀的桂花酒,及兩個銀盞兒。
沈二爺陪著隨意吃了點,看她是真的餓了,挾著一塊裹粉蒸肉,吃得津津有味。
采蓉此時過來見禮,道凈房里的熱水備好,問二老爺可要去洗漱。
沈二爺頜首”嗯“了聲,又進來兩個容貌清秀的丫鬟,名喚綠薔和紅蕓,手里捧著要換洗的衣物。
田姜略思忖會兒,語氣訕訕地開口:”二爺.....我伺候你洗漱罷!“
沈二爺笑著搖頭,嗓音柔和道:“你好好吃飽,毋庸伺候我。”
旋即站起朝凈房而去,那兩丫鬟尾隨其后跟著。
田姜挾一筷子鴨子肉慢嚼,不知怎地竟食不下咽起來。
她忽兒站起身,悄悄走至門邊撩起簾子,朝凈房方向看去。
卻見綠紅兩丫鬟垂手站在廊下,拿著的衣物顯見被沈二爺拿走了。
她不由吐了口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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