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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公公不敢怠慢,捧著奏疏高舉過頭,躬腰遞至徐炳永面前。
徐炳永接在手中,不緊不慢地展閱,他原不當回事兒,如今朝堂官宦甚是言官們呈的本子皆需經內閣先審,縱有漏網之魚還有司禮監掌印魏樘那兒把守,諒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可此時手卻一沉。
秦硯昭余光脧見他面龐漸凝重,暗忖能讓徐閣老為之色變,足見此奏疏非同小可。
徐炳永撩袍跪下,嗓音因憤怒而愈顯鏗鏘有力:“這奏疏簡直一派胡言,皇上勿要中了昊王及其黨羽的離間計。”
朱煜點頭道:“徐閣老所言有理。”又朝內侍公公下命:“把奏疏傳給諸位愛卿過目,可能瞧出也是離間計?!”
先是魏樘,再馮雙林,依次而傳,最后遞至秦硯昭手上。
空氣很安靜,能聞見彼此小心翼翼地呼吸聲。
秦硯昭一目十行看得很快,是昊王不遠萬里呈來的親筆奏疏,直指徐炳永及其鷹犬終日構害忠良,奉兇承惡,貪贓枉法、甚屢進佞言饞語以蒙皇帝心智,使得朝官人人惜命保身,懼諫真言不思政務,致天下陡起異變、日月無光、災害疊出、民不聊生。
再列數徐炳永十大罪疏,其中經徐炳永授命,遭酷刑拷打置于死地者,有內閣次輔沈澤棠、廣州清吏司郎中瘳秋......逼瘋遠走工部右侍郎郭稼、毒殺工部尚書丁程,舉薦其侄治理黃河從中貪墨、且其又為鷹天盟幕后主使.......
徐炳永罪孽深重,雖是朝廷老臣卻不可縱容其行,鑒皇帝宅心仁厚故念舊情,昊王愿做惡人,務必五日內將徐炳永羈押往云南由他懲治,若拒之不行,將依吾朝“朝無正臣、內有奸惡,為清君側,藩王可統領鎮兵前來討伐”之律例北上進京。
秦硯昭蹙眉,將奏疏還于內侍公公。
朱煜掃瞟眾人,他問:“朕該如何為好呢?是將徐閣老交于皇叔?還是等其進京清君側?或調兵遣將南征削藩?諸位愛卿可有甚麼妙盡管說來。”又看向雙膝跪地的徐炳永,嘆息一聲:“徐閣老請起罷,終是廉頗老矣。”
內侍公公上前去攙扶他,卻被徐炳永不輕不重地甩開:“吾可以自己來。”
兩手撐地、雙腿曲彎再慢慢挺直脊背,雖姿勢狼狽但好歹站起了身,手腳還在發顫,他喘著氣看向面無表情的皇帝,冷冷道:“從古迄今歷數,姜尚耄耋滅商封齊、重耳杖鄉立為君主、劉邦半百成就霸業,黃忠古稀一戰定軍山,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又何懼個老字。”
“徐閣老言之有理。”朱煜頜首淡笑:“你可有甚麼良計巧策?”
徐炳永不答,朝秦硯昭側目問:“秦尚書有何高見?”
秦硯昭抿唇上前,拱手恭道:“看昊王奏疏所提,臣想他遠在云南做藩王,怎會對朝堂之事知之甚詳,想必還有其黨羽混跡于眾臣中施偷風報信之實,前時攘外必先安內之策初見成效,昊王的人屢遭折翅,定痛恨徐閣老又懼怕至極,才使出這等法子要滅其以斷后患,是以將徐閣老交于昊王正中他計,臣自覺此法不妥當。可若是調兵遣將南征削藩,路途迢迢軍馬糧草裝備等或不堪重荷易起變數,更無有恰當理由為削藩之役所用,反使民心向背,軍兵不齊。”
朱煜打斷他的話,沉著臉問:“秦尚書的法子,是靜待昊王率兵進京圍城殺戮麼?”
秦硯昭欲要再說,馮雙林插話進來:“臣以為不妥,戰事燒于京門前置皇上安危又何顧?自然是離得愈遠越穩妥。更況行軍打仗,哪次不是路途迢迢,攜帶軍備重裝而行,秦尚書多想了。”
夏萬春也稟道:“南征削藩為宜!萬不能讓昊王統兵近城池百里之內。”
魏征暗戳戳偷瞄各人神情,再定睛于朱煜面龐,連忙表示附議。
徐炳永默了會兒說:“秦尚書所憂也在情理,南征削藩確實無甚好的理由......”
朱煜笑了笑:“朕是皇上,想要削藩還需要理由嗎?“
徐炳永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開言:“皇上說的是。”
朱煜端起手邊的參茶吃了口,看向夏萬春:“授將領帶十數萬兵護使臣前往云南藩地,逮捕昊王入京;已在云南駐守的都指揮使王守志及其部下嚴密監視藩王府、令昊王及其親眷不得離府半步,若抗令不從,即可強捕下刑獄待命。”
他轉而朝徐炳永道:“秦尚書所提朝中昊王黨羽,朕知你們心意,無非是猜疑梁國公英國公那些人等,其們為吾朝開國元老又無與昊王茍且的實證,于情于理朕都不能妄動,不過朕倒想了個法子,此次就遣梁國公之子徐藍率兵出藩,兵部右侍郎劉燝、及五軍都督僉事楊鳳將功補過,共掌虎符與徐藍一道同行,此間徐藍若有叛變助敵之舉,當即擒拿誅之,朕再收拾這些國公不遲。”
徐炳永眼里掠過一抹異色,這個朱煜城府之深......他似乎有些小瞧他了。
待議畢國事,眾臣退去,朱煜吁口氣,闔起雙目養神,內侍公公上前替他捏揉肩胛,涎著笑臉低問:“皇上顯得疲累,可要去把馮寺正叫來替您解解乏?”
朱煜腦里浮起舜鈺春眉水目嬌俏模樣,鼻息間似有花香味兒縈繞,還有衣襟處散露的雪白肌膚.......不由輕笑:“看著似個女孩兒似的,你不知他那話兒又長又硬,若不是楊衍這廝混攪,早成就了好事。”
內侍公公便要著人去請,朱煜擺手阻道:“現是非常時期豈容肆意享樂,朕也無這個心情,只待削藩成了,再將他捉入宮中盡享不遲。”
內侍公公窺他臉色,小心翼翼說:“皇上已許久未去皇后娘娘那里........”
朱煜未吭聲兒,稍頃才淡問:“聽聞她又杖斃了個宮人?”
內侍公公忙回話:“皇后娘娘還在查流胎的事兒。”
朱煜眼眸依舊闔著,嘴角卻噙起冷笑:“盡管隨她去,看她能掀起多高的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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