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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看著走近的男子,帶梁冠,緋紅官服外罩雪青團花絲絨斗篷,不是旁人,正是秦硯昭。
抬手將她頰前一縷散發捊至耳后,面上神情難辨,語氣卻顯得親昵:“就是這樣會折磨人,讓捕吏們在此挨冷受凍等足整日,你再不出啊,吾就要進暗道里親自去捉你。”
舜鈺偏過頭拒絕他的碰觸,不曉是因在暗道里濕寒浸體,還是吃了殘羹冷炙,腹中隱隱作痛起來。
捕吏指揮張本遣人來押解,秦硯昭擺手:“馮舜鈺狡猾多詭恐在耍奸從汝等手中逃脫,吾將親自帶她入宮........”
話說一半忽見舜鈺身子晃蕩欲墜,頓時臉色微變,疾步上前接住昏暈的她一把抱起,朝官轎而去。
張本抹去沾髯的夜霜,這犯不像犯官不像官的感覺十分奇怪,卻也不是他這等小吏能計較的,遂大聲喝眾整隊,又命人速去通傳暗道那頭守候的衙吏來此集結,轉頭瞄見有個娼妓在門前朝他拋媚勾引,定睛細看不是潑辣的金桂姐兒,這心底倒生起難明的悵然。
武英殿,帝王齋居偏房處。
燭火橙黃,鰲山銅爐吐著裊裊龍涎香,宮人立于門外,四圍靜謐無聲。
秦硯昭端坐床沿前,目光陰鷙盯著昏睡的馮舜鈺。
蔣太醫來診過脈象,她.......又懷了足兩月的胎。
心底默算,那段時日沈澤棠竟一直藏匿于京城,且就在馮舜鈺的身邊。
她是怎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與他偷行茍且之事的?!
秦硯昭怒意漸生,抿起唇瓣掀開錦褥,手掌緩緩貼上她柔軟又平坦的少腹。
“水性楊花的蕩婦,兩世里都將我辜負,怎能做到如此薄情寡義,很好玩嗎?你不能這樣對我.......”他低喃,掌心不由使喚地往下按摁,力道愈來愈重,似要把那男女精血媾合凝成的肉團兒捏碎。
舜鈺暈沉沉于夢境,有股子抽筋扯脈的疼痛在腰腹泛起,延展四肢百骸,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抓心撓髓的難受,忍不得呻吟一聲睜開雙目,正望進秦硯昭充滿恨戾的眸瞳,肚上的壓迫令她大駭,猛得伸腿使勁把他蹬開,坐起蜷進床角里,警惕地看他,一面厲言呵斥:“你要作甚?”
“我要作甚?”秦硯昭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嘲諷地輕扯嘴角:“吾要恭喜你又有身孕已兩月,沈澤棠是怎麼辦到的?”
舜鈺怔了怔,別過臉去,只道:“干卿底事!”
那來不及掩飾瞬間閃閃發亮的眼睛深刺他的心窩。
驀得撩袍俯身上床捉住她,強硬地挾抬起她下巴尖兒,慢慢地開口:“你怎能這樣的高興呢,吾卻痛苦至極,你也與吾同墮地獄罷........馮舜鈺,這個孩子你注定難生下來,吾已讓蔣太醫去熬落子湯!”他頓了頓:“吾要親眼看你一滴不剩地喝下,看著你肚里的孽種化成一灘血水流出.......”
“無恥!”
啪的一聲脆響,用盡平生力氣,打得他猝不及防側過頭去,面頰火辣辣間夾雜一絲痛意,收回手撫過,再看指腹有淺淡的血跡。
他揚手反扇舜鈺一耳光.......她一縷烏發垂蕩下來。
“賤人,我堂堂秩品二品尚書,豈容你輕侮怠慢!”他伸手掐緊她修長的頸子,骨節間繃得發青。
舜鈺嘗到了血腥味兒,喘息也變得困難,卻不躲不閃,輕蔑地看他陰森的容顏,甚而艱難地微笑:“你怕了嗎?”
“我怕甚麼?”秦硯昭的手不再使力,也沒松開。
舜鈺趁機吸口氣,接著說:“你怕前世的王朝更替重演,你怕自己難能逆天改命,你怕昊王得沈澤棠相助奪得皇位,你怕皇帝與徐炳永難能齊心抗敵,你怕到手的金馬玉堂轉眼成空,你怕落得下場比前世還不濟,你還怕我知田家滿門抄斬有秦仲的背叛,秦硯昭你錯了,你最該怕的是不該這樣對我,否則你怕的種種,皆會加倍還治你身!”
秦硯昭的指骨不自覺顫動,他大笑道:“馮舜鈺你雖善辯卻從來不懂吾的心。吾乃重生窺破天機之人,仕途青云直上至位高權重,保下徐閣老性命,逼沈澤棠如喪家之犬,縱他助昊王攻城而來,吾早與徐閣老排兵布陣穩妥,他贏算微乎矣!”
“吾步步為營扣扣節環,除你的感情不可得,旁的皆得了,又有何懼?”
“是嗎?”舜鈺冷眼看進他的心底:“便是如此你還是怕極了,怕得非抓我來予柄要脅沈澤棠........”
秦硯昭的手指收緊,看著白皙的肌膚印下青紫的指痕,看著她如水眸子燃起烈焰,倔強而不甘示弱。
外面廊上響起腳足走動,他驀得松開下床,拉整衣襟,撫平衣袖褶皺,金黃龍紋錦簾打起,皇帝朱煜、秉筆太監馮雙林及蔣太醫被宮人簇擁而入。
秦硯昭上前跪拜見禮,朱煜心情頗好,看看他的面龐,掃溜一圈,舜鈺垂首跪在床榻邊,遂走到她面前:“抬起頭來。”
見她依言仰首,露出半頰紅腫及頸間青紫,不多說甚麼坐回椅上,接過茶吃兩口,問蔣太醫手里端得是甚麼湯藥。
蔣太醫如實稟說:“是秦大人命熬的落子藥。”
朱煜挑挑眉不置可否。
蔣太醫只得捧藥至馮舜鈺跟前,他往時常在沈府行醫走動,說不上交情深厚卻也算相處和睦,此時甚是于心不忍,低聲安慰道:“這湯中我未添大傷之藥,除落子外于你身骨無害,休養數日即可恢復,日后還可得兒女。”
黑糊糊湯藥散發著苦味兒,舜鈺沉默少頃,再抬頭看向朱煜:“皇上也要罪臣喝下這落子湯嗎?”
朱煜笑道:“朕倒無謂,只為成全秦尚書。”
舜鈺又問:“皇上可想知,秦大人為何定要罪臣腹中骨肉的命?”
朱煜瞟了眼秦硯昭,饒有興致地說:“你可說來一聽。”
馮雙林面無表情的背手而站,沈二爺交待過,若有朝舜鈺被抓入宮中,他需竭盡全力保住她的性命。
如今卻亂了,她肚里孕育的骨肉,到底要不要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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