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蠻在聽聞大周京中大亂后,進行了最后瘋狂的反撲,以致于白恒沒能第一時間趕回,更沒能見上皇帝最后一面。
巨大的愧疚和自恨讓他無地自容。
回京復命后的他便打算自刎謝罪,被李純擋下了。
隨后朱常哲趕來,與他進行了一番深談。
白恒被說服,用繼續效忠新皇的行動來將功贖罪。
北方局勢很快便穩定了下來。
朱常哲順利登基,隨后宣布大赦天下。
太子沒死,落了個前世一樣的下場,被囚一方高墻里,永遠丟了自由。
朱常玨需要留下這個兄長,來作為他“仁君”的證明。
蕭家等大族的各掌舵人為了讓朱常哲手下留情,在束手就擒不久,便各自自行了斷了。
但這些老族依舊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一條條罪證羅列后,抄家、流放、被貶、被黜、被打壓,被削弱……
昔日根深蒂固,已開始威脅皇權的老族們被清理一空。
權力更迭,勢力盤被打散,重新洗牌后,朝中內外也開始散發新生機。
西南蠻族新王主動投誠求和,帶來了大量進貢的同時,派來了使臣要求和談。
朱常哲從李純那兒知道他們新王與他此刻所面一致,急于內安自家局勢。考慮到大周兵力財力狀況和急需一個穩定環境的現狀,他應下了和談,并指定了李純負責。
李純想要退下,西南局勢必須維穩,這事他推脫不了。
李純借著對西南的各項了解,很快便談好了條件,并促成了一項盟約:
西南王向大周皇帝稱臣,并歸還所有侵占領土,大周無償提供生產方面的技術,并每年以收購的方式支持西南部分產業;邊界線進一步明確,并入冊立碑;雙方于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盟約有效期為五十年……
陷于苦戰,被那憋著一口氣的白恒追逼著連吃敗仗的北境蠻部見本該與他們難兄難弟的西南不但得以喘息,還占了大便宜,自然不平衡起來。
北蠻也要求和談,可白恒不答應!
接連幾個使臣都被白恒直接砍了頭掛在了陣前。
朱常哲也不答應!西南和東海戰事都停擺后,他兵力充沛,自然用不著再吃癟。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場大勝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和能力!
他非但強硬以對,還大力支持白恒。
北蠻內部矛盾一下就激化開來。
他們本就是聯部,是為了占便宜才走到了一起。此刻雞飛蛋打聯盟自然難以繼續維持。
而白恒要的就是他們的分崩離析。
軍心一散,兩軍相交時,聯部自是潰不成軍。
周軍大勝……
另一邊,朱常哲登基后,朝中便開始有聲音要求立后并選秀。
朱常哲以一個“孝”字,將這事蓋了下去。這理由冠冕堂皇,眾朝臣無話可說,但有不少人都在猜測,他應該是想要在康安伯周家選立皇后。
在將朱常玨一路押解入京后,康安伯回到了京城。
他此番居功至偉,功勛卓著,所以被封為定國公,世襲罔替。就連周靜宜也被抬舉成為靜貴妃。
家里出了貴妃,自不可能再有皇后。
定國公本打算推自家孫女為皇后的盤算落空,看著意氣風發,胸有丘壑的外孫,他頓時明白,外孫是故意而為,且搶先而為。
他一下領會,從今往后,君臣有別,他再不能輕易影響外孫的判斷了……
新皇登基,朝鮮來了使者,帶來了大量賀禮。
然而朱常哲能順利登基,朝鮮方在東海的多次牽制和出手功勞不小,大周欠下了大人情,再有文蘭的事,就連朱常哲本人也對朝鮮方懷有巨大的愧疚。
他親自與朝鮮使臣私聊,之后便宣布加封朝鮮王;免稅免供五十年;在頒下數目巨大的賞賜后,求納朝鮮王室的十三公主為妃。
對,名義上,是他求,而不是朝鮮獻。如此榮耀,在朝鮮國史上屬于絕無僅有!……
被論功行賞的還有許海直。他和他的人馬順利被朝廷招安并收編。許海直被任命為福建參將,終于走到了臺面之上,
他承諾“效犬馬微勞馳驅,愿為朝廷平定海疆”,為了打消朝廷顧慮,他還捐出了近半身家……
朱常哲很滿意,一連封了好幾個許家直系官職,并將一許家女兒也收入了宮中……
為了表彰前段亂時始終站在他身后的有功之臣,為了爭取許多有能力的有識之士,為了壯大自己根基,聯姻成了最好的法子。
就這樣,即便沒有立后,沒有選秀,朱常哲的后宮也一下多了不少人。就連四妃也很快占了三。
后宮大權依舊被太后掌控,在這一點上,朱常哲倒是沒什么后顧之憂……
在登基的前一晚,朱常哲置了一小小席面,單獨請李純喝酒。
酒過三巡后,朱常哲便看定了李純。
“今晚,你我便隨意些。我把你當兄長,你若有所求,你我之間,直言便是。”朱常哲很爽快。
李純深深看了他一眼。兄長?這是試探嗎?
“臣不敢。”
朱常哲笑了起來。
的確是試探,但也是真心。
但他想從李純那兒試的,不是其“所求”,而是其是否“真兄”。
他不是笨蛋。他的父皇連給兒子們的愛都少得可憐,怎會獨獨對李純掏心挖肺?
他不止一次聽別人說他和李純長得像,他也知道太后當日南下帶了不止一道圣旨,加上皇帝和李純的年齡差……他一直有一個猜測,卻不知該不該去驗證。
他想知道,卻又怕真相真如猜測。他擔心自己和李純此刻簡單的君臣關系會因此受影響,也擔心自己對李純的感恩會因真相而變質。
還有,到那時,他該幫著李純認祖歸宗?還是假惺惺當做尤若不知?
李純這次功勞非常,哪怕就沖父皇的那份寵,給個爵位也綽綽有余。自己該給他什么?若給多了,自己又能否放心?
所以在話出口后,他便已經后悔了。與其做個里外不是人的睜眼瞎,還不如揣著清醒裝糊涂呢!
好在,李純對他此刻亂糟糟的表情并不介意,反而還先一步從懷里掏了張東西到他面前。
朱常哲沒想到,那會是父皇的手諭。
那一刻只見印鑒未看內容的他,面部表情同樣精彩紛呈。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手諭是父皇臨終前給李純的?難道……這個皇位,他輪不上?坐不起?這手諭才是父皇最后的決定?
朱常玨七上八下的神情被李純看在眼里,叫他不由感嘆自己選擇的正確。站在下方時尚且為頭頂位置打破了頭,真上去了更得患得患失吧?
“這是我大婚前,三月初二晚上,向皇上求來的大婚禮。你也可以看作是我給我和程紫玉求的護身符。我希望我們可以簡單平安過一生!”
那晚,他拒絕了皇帝給的大禮,反而在皇帝跟前分析了許久的利弊,求的,就是這么一張手諭。皇帝被他說得心驚肉跳,唯恐他死后李純會被后來人收拾地尸骨無存。
加上李純那敏感的真實身份,皇帝很是心慌,到底還是收回了原先準備的圣旨,反而被他慫恿著,頭腦一熱就破天荒給了一張告誡老朱家后人,善待李純,保李純和其家人自由平安富貴順意的手諭……
李純說著,又掏出了一張紙遞了出去。
他要辭官。
朱常哲很驚訝。
他的父皇,竟然沒頭沒腦寫了這么一張荒唐手諭。而這一刻,他更確定李純的身份正如自己所猜。而越是這般,反而讓他越發高看起李純來了。
確實,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偏就沒想過李純會放下所有。
一股子對自己小人之心的怪責從心頭生出,他有些看不上自己。
“李純,大可不必。我可以給你一個爵位的!爵位足可以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幾代。”
“我累了,想好好為自己活一場。”他若真要爵位,他早有了。“爵位對我,只是束縛。”皇帝不在,他可以自由地天高海闊任意飛了。“你會答應的吧?”
“你和她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還是父皇的手諭,我哪有資格說不?”朱常哲將手諭交還李純,“你放心。遠的我不敢說,但我和我的兒孫,都會記住你們的恩情。至少保護你們百年不成問題!”
李純抱拳謝過了。
朱常哲舉杯與李純碰了下,暗嘆自己的心齷齪,一邊對棟梁急流勇退感覺可惜,可一邊卻又如釋重負,還對自己可以親手培養干將手握兵權而期待著……
他忍不住補償到:“待我登基后,也會另賜下貴物保你們榮寵,將來有什么缺漏遺憾或者需求,你們一定不要為難開口。哪怕不說恩情,就說交情,就看文蘭與你們交好的面子,我也很樂意能為你們做點什么。而且,我還有個請求。你的請辭,我打算兩個月之后再行批復,你再幫我兩個月,等局勢穩定……”
李純欣然應允,他本也沒打算不厚道地甩袖就走……
朱常哲感激,李純也滿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從來禍事,大多都是源自于一個貪字。與其霸著高位被人虎視眈眈防著,不如讓高位者欠他人情。畢竟兩袖清風才不會遭人惦記。
而他,手上有來自兩個皇帝的兩道護身符,那便連后顧之憂都沒了。他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同一時間的程紫玉,并沒在荊溪等著李純去接,她正在慢慢悠悠地北上而來。
勸李純入京時她便猜到京中事務繁多,沒兩三個月收拾不完。已是臘月,她要入京陪著夫君,帶著孩子,過成婚后的第一個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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