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這頭進去看邢霜,肖柏那頭跟著岳父去了外院書房,幾個兄弟也墜在后頭,弄得肖柏心里挺慌的。
肖柏這一路走一路琢磨,探春才剛嫁過來兩日,自己的回禮也給夠了岳家面子,應該不會集體揍自己一頓吧?
進了書房,聽見岳父讓自己入座,肖柏這才松了口氣。身后跟著的兄弟們也進來,紛紛坐下,岳父這才開口。
“今兒叫你們來,不為別人。”賈亮說著,從書房里,抽出一個匣子來,擺在了桌上:“這東西,你們都拿去,好好看看。”
賈璉作為長子,便起身去拿桌上的匣子,打開一看,里頭是一疊疊的紙張,壓得很緊,才一開蓋就差點全蹦了出來。
賈琮跟進幫忙跟著撿,賈瑨看了看也起身來撿,其他人一看,也不敢坐著了,都起身去撿掉在地上的東西。
肖柏這邊撿起一張來看了看,頓時有些緊張的交到了賈璉的手里。
賈璉收完了所有的紙,這才一張一張看了起來。越看他眉頭越皺,看完一張就傳給下一個兄弟。
賈琮學著哥哥的樣子,看完一張就傳下去,直至屋里所有人都傳了一遍,這才算完。
“都看好了?”賈亮問,見他們都點頭了,這才繼續道:“這是我這些年來,想做沒做完的事。現在我時日不多了,希望這些事,你們能替我去實現。”
說完這話,賈亮忽然猛地一心悸,他裝作無事的樣子,接著又道:“有些,是需要職位上的安排才能實現,這些由璉兒交給珠兒,再上表朝廷就是。
“另一些,是對咱們家日后發展有利,又對民眾有利的,用咱家的財力物力便能解決,就不必外傳了。”
肖柏心里很不是滋味,覺得岳父這是在交代后事了,想著妻子曾說過的擔憂,他突然覺得妻子也許并不是信口開河。岳父和岳母,應該真的快不行了。
肖柏看了眼岳父,見他雖頭發花白,卻精神爍爍看著與平時沒什么兩樣。他方才的懷疑,又有些遲疑了。
賈璉深吸了幾口氣,才把自己的哀傷壓了下去,而一旁的賈寶玉,卻已經哭了起來。
賈琮賈瑨默默無語,本和肖柏則有些尷尬。
叫他倆哭,他倆是哭不出來的。一來不是自個親爹,二來兩人年紀都比較大了。
賈瑨看大哥心情實在低落,便起身過去把紙張一張張的分門別類,需要職位解決的,就放在外頭,自家就能解決的,就放回匣子里。
很快,桌上就堆了一疊紙,而匣子也裝滿了。賈瑨又把匣子關上,將匣子塞進了袖籠里。
“這個我替哥哥收著。”
賈璉沉重的抬起頭來看了看他,點了點頭:“你收著吧。”
倒不是他因為賈瑨是爹的親生子才把這東西給賈瑨,而是家里現在大部分的工業走向,確實都是賈瑨提出,由他來實施的。
賈璉心中早就把小弟當做了軍師,這些東西由軍師收著,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至于咱家的爵位。”賈亮說到這里,停了一下,看向賈璉道:“璉兒你已有爵位,便不必繼承了吧?”
賈璉忙道:“自然不必,兒子本也意不在此。且三弟自幼聰慧過人,由他……”
賈亮抬手來打斷了他道:“我還沒死,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賈璉噎了一下,有點懵。
怎么,難道一等大將軍的爵位,父親不想給瑨弟?
可是,自己不繼承這個爵位,不給瑨弟,又能給誰?二弟乃庶出,又只會丹青,難不成父親真的不把爵位給嫡子,而給庶子不成?
果然賈亮接著就道:“瑨兒尚年幼,璉兒又已有爵位在身,家中的爵位,自然是給琮兒襲承。”
賈琮腦子一嗡,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爹!讓我繼承了,弟弟怎么辦?我這輩子就好個丹青,我啥都不會啊!”
賈亮扯了扯嘴角,努嘴讓賈琮看看賈瑨:“你瞧他那樣子,是想要爵位的?”
眾人不由都去看賈瑨,見他一臉淡定的看著桌上的紙,還在分門別類,忍不住都一頭冷汗。
這說爵位呢,你能不能認真點聽?
寶玉喚了賈瑨兩聲,賈瑨這才從桌上的紙里抬起頭來,對父親道:“您這起碼要分四類了,農業一類,水利一類,工業一類,服務業一類。”
賈亮呵呵笑了起來:“瞧見了吧?這爵位到了他頭上,你們指望他能好好守著?別不到兩年,就自動上表給辭了。他嫌麻煩!”
賈瑨這才明白過來什么事,趕緊擺手道:“愛給誰給誰,只別給我,您當我樂意在這兒待著呢?”
這話一說,哥哥們都變了臉色。賈亮卻明白賈瑨是什么意思,趕緊給兒子遞了個眼神。
賈瑨也知自己說錯了話,嘆了口對哥哥們解釋道:“我總不能一輩子窩在家里頭,總要到處走走,看看,才知道還有什么能改進的吧?若是我襲了爵,一家之主不可不在家里,到時叫我怎么改進那些東西?
“這爵位,無非一個虛職,每年領些俸祿,也根本不夠咱們花銷的。二哥是畫家,平日除了畫畫并無其他事做。由他承著爵位,日后也好在家坐鎮。咱家該去哪里去哪里,也好不耽誤。
“再說如今家中內務皆由二嫂當家,這個家也理應由二哥來當才是。大哥與大嫂都志不在此,又已有爵位。大嫂已是一品誥命,二嫂這會兒還沒個誥命,二哥難道就不想讓她也有個品階?”
賈琮被弟弟說的稍微有些動搖了,倒不是因為前面的那些理由,而是那最后一句話,他確實想讓英蓮有個誥命。
想想這些年英蓮跟著自己,吃苦耐勞,從不埋怨。即便去意大利時那般艱苦,也是她里里外外的替自己打點,甚至連畫商都是她替自己找的。
自己何嘗不想報答她,可她卻無欲無求,想到能讓妻子出門去,也能被人尊稱一聲夫人,賈琮心里就默默有些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