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第四十六章 捉了一只呂

第四十六章捉了一只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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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欽差這督戰,能督到、想督到什么地步?這中間,有沒有點什么機會?

山上好長時候沒開張了,鋪子里雖說掙了點兒錢,可一來要分一半出去,二來,平時結交,是件相當相當費銀子的事,其實所剩無幾,山上人又多。風云小說閱讀網要是這兩家亂起來,要是能趁亂摸到點什么,那就太好了。

吳欽差午初進的城,袁大帥午正就趕到了府衙,李宗貴看到袁大帥進城,卻沒看到出城送信的人。

吳欽差暫時住進了府衙后院,隔天午后,紫藤居門前的街上,一排排衣甲鮮亮的護衛封了街,嚴府尹落后半步,陪著吳欽差,進了紫藤居。

李小幺一身本白短衣褲,在廚房里幫張大姐拿著碟子,護衛查了一圈就退了出去。

李小幺放下碟子,站在廚房窗戶旁,小心翼翼的往后面偷看。

吳欽差正背著手,仰頭看著滿樹累累的銀杏果。

李小幺仔細打量著他,五十多歲的樣子,高矮胖瘦還算適中,穿著件墨綠底緙絲長衫,臉色白里透著青色,也許是站在一片綠蔭下的緣由,那抹青色,也許是綠蔭的映色?臉形極好,可惜眼袋、眼角、嘴角、還有兩腮那兩塊軟皮,一齊往下耷拉著,仿佛一只粉白的面袋子,極用心的折成了人臉的形狀。

吳欽差在紫藤居消磨了幾乎一個下午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紫藤居剛開門,就涌進了一群富人士子。

李小幺站在樓上的雅間里,高挑著眉毛,無語的看著這群觀光客。

欽差吳使司好象是要安安生生的在這鄭城住下去了,連著四五天,隔三岔五的讓人清空紫藤居,由嚴府尹陪著,過來消磨上一個下午。

李小幺看了兩回,就沒了興致,反正也看不出個究竟,就不再理會他,每天只在后面小院里忙自己的事。

這天午初,張狗子進來,低聲稟報:“五爺,外頭有個客人,我和趙五哥都覺得不大對勁。”

李小幺一下子坐直了,示意著張狗子:“哪里不對?仔細說說。”

“是個外地人,每天都是上午巳正前后來,一碗椒鹽擂茶,一碟子醉蟹,就一個人,照理說這也不算什么,咱們這里,一個人過來看看書,品品茶,消磨上一天半天的多的是。可這人怪就怪在,他不坐著,端著個杯子到處晃,哪兒都看,前天還跟金四打聽吳大人來喝茶,都坐在哪一處,金四跟我一說,我就留了心,今天他又來了。”

“還是端著杯子到處晃?”

“是,這兩天還凈圍著聽泉閣轉悠。”張狗子皺著眉頭答道。

李小幺一下子站了起來,圍著聽泉閣轉悠!吳大人這兩趟來,都是在聽泉閣坐著喝茶,他想干什么?

“帶我去看看。”李小幺大步出了屋,到廂房叫上李宗貴.

張狗子出了小院,穿過紫藤居,徑直往前門回去干活。李小幺和李宗貴從偏門出去,繞了個圈子進了紫藤居正門。

張狗子將兩人帶上二樓最東邊的雅間,透過窗戶,能夠望到整個院子。

張狗子指著站在聽泉閣旁邊一塊虎皮石上的一個白衣男子:“就是他。”

男子高個,稍稍偏瘦,一件月白綢長衫,一只手背著,一只手端著只茶碗,背對著這邊,不知道在看什么。

仿佛是覺出了有人在看自己,男子突然轉過身,李小幺嚇得急忙跳到窗戶后,這個男子竟敏感至此!

李宗貴和張狗子也急忙閃到了窗戶后,三個人等了片刻,李小幺揮手示意兩人別看,自己緊貼著窗戶,往外再看,男子已經端著茶碗走到聽泉閣后的假山旁邊,轉來轉去,仿佛在尋找什么東西。

李宗貴貼著窗戶,伸頭看了一會兒,眉頭擰起來了,低聲道:“看樣子,是個練過功夫的,你看看,舉動行動利落的很。”

李小幺輕輕關了一半窗戶,轉頭看向李宗貴,低低道:“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對勁,捉住問問。”

張狗子連忙點頭,興奮的眉飛色舞:“好,把他引到茅房那里,那里偏僻,我和趙五哥就行。”

“萬一是個功夫高強的呢?”李小幺白了他一眼,張狗子眨巴著眼,沒等他說話,李宗貴伸手敲著他的額頭:“那是個相當厲害的。剛才咱們看他兩眼,他都能覺的出來,想捉他,不那么容易,得仔細打算好再動手。”

張狗子嘿嘿笑著,轉頭只看李小幺,李小幺一根手指抵著眉間,想了一會兒,看著張狗子問道:“他那碗茶喝完了,再要過沒有?”

“要!喝完了就再要,不過都是要一樣的椒鹽擂茶。”

“嗯。”李小幺愉快的搓了下手指,從荷包里摸出個小荷包,再從小荷包里摸出個極小的油紙包出來,遞給張狗子:“這是蔓陀羅粉,他要是再要椒鹽擂茶,就混到茶里給他端過去。”

李小幺話說完,手卻沒松,看著手里的油紙包走了神,看來往后在外面,決不能喝什么擂茶,要么白水,要么泡清茶,連茶粉都不能要,那擂茶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香味濃烈的嗆鼻子,混進點什么,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李宗貴拍了拍李小幺,李小幺晃過神,將油紙包遞給張狗子,看著李宗貴,“等會兒狗子送茶過去,貴子哥就到他旁邊坐著,看他倒了,好給他充當個朋友什么的,把他抬到咱們院子里,記著,先得捆結實了,以防萬一。”

張狗子接過油紙包,興奮的一溜小跑奔下去。

十幾歲的少年,對于干壞事,總是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熱情。

李宗貴送李小幺回到后面的小院,轉回來,站在樓上等著那白衣男子再要擂茶。

李小幺回去等了沒多長時候,門鈴聲響,李小幺開了門,張狗子一臉興奮,警惕的四下張望著,往身后揮著手,趙五哥和李宗貴抬著那個白衣男子進了院子。

張狗子最后閃進院門,李小幺探頭四下看了看,關了門。

院子里,李宗貴拿出根拇指粗細的棕繩,一圈一圈將白衣男子扎成了一只蹺腳棕子,眼看著扎的不能再瓷實了,才一人抱頭,一人拿碗,將解藥給白衣男子灌進去。

李小幺半彎著腰,仔細打量著白衣男子。

一張臉棱角分明,不厚不薄的嘴唇稍稍往上翹起,帶著絲玩世不恭的譏笑,鼻子直而挺,直直的一字眉仿佛是畫出來的,精致而英氣,眼睛還閉著,不過看輪廓,應該不錯,若是眼神再明亮些,就是個極其難得的英俊少年郎。

李小幺仔細看著白衣男子,恍然間,又想起那個二皇子,那一對恍若神仙一般的眷侶轉眼間天人永隔,她也成了池魚。這個英俊少年郎,和那個比,還是差了一點點。

李小幺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喝著茶,半杯茶后,男子悠悠然睜開了眼睛,微微動了動,立即覺出不對,迷迷糊糊的眼神驟然凌利,曲起身子努力要掙脫出來。

李宗貴一躍而起,提著長刀站在旁邊,警惕的盯著拼命掙扎中的男子。

李小幺站起來,走到李宗貴旁邊站住,看著男子額頭青筋突起,努力掙了半天,沒能掙脫出半分,這才松了口氣,笑瞇瞇道:“別白費力氣了,爺沒什么惡意,問你幾句話,說清楚問明白了,就把你放回去。”

男子倒也識實務,不再掙扎,只努力轉頭想往李小幺那邊看,李小幺往他背后挪了挪,不讓他看到自己,聲音平平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營生?到鄭城來做什么?什么時候到鄭城的?”

男子脖子扭到極限,也沒能看到李小幺,疲憊的趴在地上,沉默了片刻,重重的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答道:“我叫呂豐,信陽人,出來……游學的,到鄭城游學,十二日進的城。”

“嗯,家里還有什么人?成了親沒有?”

“父母兄長,沒成親。”

“兄弟幾個,你行幾?”

“兩個,行二。”

“父親多大了?母親呢?你們兄弟兩個都是嫡出?你父親有妾沒有?幾個小妾?”

“父親四十有八,母親四十有五,沒有妾。”呂豐悶氣異常的答道。

李宗貴三人面面相覷,怎么越問越離譜了?

李小幺蹲在呂豐背后,慢悠悠的接著問道:“有功名沒有?”

“沒有!”

“那你哥哥呢?有功名沒的?”

“沒有。”

“一對兒沒出息,那你出來游學,你哥哥也一起出來了?”

“沒有!”

“什么時候從家出來的?”

“去年。”

“去年什么時候?都去過哪些地方了?”

“去年五月,去了很多地方!”

“嗯,你最喜歡哪個地方?太平府去過沒有?”

“都不喜歡,沒去過!”

“咦,你不是游學么?太平府怎么不去?那你一共去過幾個書院?”

“三個,不,五個……七個。”

“到底是三個,五個,還是七個啊?”

“七個!”

“各住了多少時候啊?”

“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