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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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親衛整齊的閃開,讓出地上那一堆歪七扭八,或死或活的官兵。閱讀個個都翻穿著軍衣。
蘇子誠冷著臉,看向那群官兵的目光里惱恨無比,轉回頭,居高臨下的看向文將軍時,目光里就看不出什么了,譏諷道:“怪不得我的將軍們不肯和吳軍并肩為伍,連軍衣都穿不好,旁的,就更不用說了。既是你的部下,你帶回去好好管教吧,就此別過!”
蘇子誠揚起馬鞭,示意眾親衛放了那群’山匪’,不等文將軍答話,就抖動韁繩縱馬而去。
文將軍呆坐在馬上,緊盯著蘇子誠,直看著那團如烏云般的黑騎消失在遠處,才轉過頭,揚起馬鞭,狠狠的抽在那兩個歪在馬前、翻穿軍衣的官兵身上。
黎明的曙光叫醒了唐縣,沉重的城門緩緩推開。
李小幺、呂豐和李宗貴三人慌亂無比的亂叫著沖過城門,沖進了城。
三個人分成兩路,呂豐直奔萬花樓,把門拍得震天響,叫開門,一路叫著喊著沖進玉蓮花院子里,在院子里跳腳大叫,讓她趕緊收拾東西,趕緊跟自己逃命。
北平軍昨天偷襲了吳軍,朱都頭已經戰死。
北平軍一會兒就要打進來了!
萬花樓里頓時一片混亂。
呂豐趁著亂,從萬花樓里跑出來,一口氣跑到衙門,尋到萬師爺報了信,轉身就跑,萬師爺腿抖的幾乎站不住,急忙奔進去尋知縣報信。
李小幺和李宗貴找到張狗子,拉著張狗子一邊叫一邊跑出來。
三個人驚慌失措的仿佛沒頭蒼蠅般在街上到處亂竄,哪兒熱鬧就往哪兒沖,見人就恐慌大叫:“北平軍要打進來了,打進來就要屠城了!”
縣衙里出來探消息的衙役還沒走到城門口,就折回了縣衙,大家都這么說,這事兒肯定假不了!
萬師爺懊悔的恨不能一頭碰死,他昨天就得了信兒,竟然沒往心里去!
銀子!金子!趕緊!收拾東西逃命為上!萬師爺拎著長衫,這會兒已經顧不上東家知縣大老爺了,一路狂奔到家,抱上金銀細軟,上了車往南城門狂奔而逃。
出城得趕緊,一會兒人多車多,都堵在城門口,那可就誰都跑出不去了!
知縣大老爺呆傻了半晌,暈頭鵝般轉著圈,驚恐之下,竟然學著萬師爺,抱了金銀細軟,帶著家眷,也上車奪門逃出了唐縣。
李小幺站在離南門不遠的一間分茶鋪子二樓窗戶邊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倉惶而逃的萬師爺,緊接著又看到了狼狽逃竄的知縣大老爺,愕然的半天合不攏嘴。
就這么一陣流言,就把這知縣大老爺,堂堂的大知縣嚇跑了?
他開黑市的膽子哪兒去了?他的腦子哪兒去了?
李小幺抬手揉著額頭,哭笑不得。
唐縣已經亂成一團,而且越來越亂。
知縣跑了,師爺跑了,衙役們傻了眼,大老爺們都跑了,看來這事肯定假不了了!趕緊的,跟著跑吧。
衙役呼親喚友,你叫我,我叫你,沒過多長時候,滿城的百姓都被叫到了,哭喊亂叫著,奔著南門、東門,洪水般涌逃而出。
蘇子誠一口氣縱馬跑了十幾里,勒了韁繩停下,看著長青陰冷冷的吩咐:“你和長遠一起,給我查清楚這事!狠狠的查!要快!”
長青答應一聲,帶了幾個人,勒馬離開隊伍,往鄭城方向去了。
蘇子誠回到營地,梁先生已經在等著他了。
對梁國的戰事結束的比預想的要早,和吳國的那些協議得調整,這事要和爺商量過,得了章程才行。
沒等兩人商量幾句,帳篷外頭,長青和長遠就稟報進來了。
兩人一起長揖見了禮,長青看了長遠一眼,示意他先說。
長遠躬下身子,恭聲稟報:“回爺,小的們先審了姓朱的都頭。他說昨天傍晚在唐縣萬花樓遇到了一個叫程旺的潑皮,程旺誘他說筆架東山上有一庫金子,說要帶他去取這筆橫財。
一路上,姓朱的被這程旺騙了一路,翻穿了軍衣,帶著他們在山上轉了兩個多時辰,最后轉到了筆架東山山腳下。”
長遠稍頓了下,接著道:“姓朱的說,那程旺讓他跟指揮使說,在唐縣聽人說北平軍要偷襲吳國,是以此為由請的夜巡差使。”
長遠說完,抬起頭,小心翼翼的掃了眼蘇子誠一眼。
蘇子誠面無表情,抬手示意長青繼續說,長青垂著眼皮,接著稟報:“軍中暗樁說,寅正左右,有人到吳軍轅門口高喊,說朱都頭在筆架山下被北平軍偷襲,還扔了朱都頭的腰牌進轅門,文將軍這才帶人趕到筆架山下。”
蘇子誠緩緩呼了口氣,半閉著眼睛思量了片刻,咬牙切齒的贊嘆道:“好心計,好算計!先放風說要趁黑棄山而逃,誘爺到山下守著,再用金子誘那姓朱的蠢貨上當……”
蘇子誠的話戛然而止,姓朱的蠢貨上了當,自己不也上了當?
一念至此,蘇子誠頓時一口氣悶在胸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的顫抖不停。
梁先生直直的看著蘇子誠的抖動不停的手指,愕然呆怔,一顆心縮成一團,下意識的干咽了幾口口水,爺這是氣極了!
帳篷里靜的可怕,門口那聲利落的稟報顯的分外響亮,“爺,有緊急軍報。”
蘇子誠抬了抬手,長青急忙上前掀起簾子。
簾外,一個汗流浹背的暗諜急步進來,不敢抬頭,走到帳篷中間,沖著上首磕了頭,急急的稟報道:“爺,唐縣出事了,從昨晚上起,就到處在傳,說北平軍晚上要偷襲吳軍,接著就要打進唐縣,打下唐縣就要屠城。今天早上,唐縣知縣史萬年、師爺萬有德、衙役和滿城百姓棄城而逃,方侍郎已經帶人去了唐縣,安撫勸導唐縣百姓,文將軍帶人去追知縣史萬年了。”
梁先生聽的目瞪口呆,圓瞪著雙眼,愕然看向蘇子誠。
蘇子誠慢慢閉上眼睛,片刻,臉上竟露出絲絲贊賞的笑意。
又過了一會兒,蘇子誠長長的吐了口氣,揮手屏退暗諜,看著梁先生,輕輕嘆了口氣,感慨不已,“你看看,這一環扣著一環,環環相扣,簡直是算無遺策!這樣的機心巧智,令人心生仰慕!”
梁先生眨了兩下眼睛,又眨了兩下,看著蘇子誠,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這是氣話?還是真欣賞上了?
蘇子誠站起來,背著手在帳篷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停住,看向長青和長遠吩咐:“筆架山上那些人必定還藏在山上某處,明天天亮之前,把他們藏身之處給爺找出來!千萬不能驚動了他們!”
“是!”長青和長遠答應一聲,正要垂手退出,蘇子誠抬手止住兩人,鄭重的交待:“萬萬不可輕敵!安排最好的暗哨暗諜過去。”
長青和長遠連忙答應,見蘇子誠揮了揮手,才垂手告退出去。
蘇子誠長長的呼了口氣,看著梁先生,聲音里帶著無數向往,“這吳地真是藏龍臥虎,令人心生向往,就連這樣的窮鄉僻壤,也能生出如此人才!”
“爺是想把這些山……人收歸麾下?”梁先生可以確定二爺確實是欣賞這幫山匪,頓時心情放松,往椅背上靠了靠,笑著問道。
蘇子誠點頭,坐回椅子上,端起杯子看了一眼,急忙皺著眉頭轉過臉,抬手緊緊捂著嘴,喉嚨里發出幾聲干嘔。
西安急忙上前接過蘇子誠手里的茶杯,無奈的掃了眼杯子里微黃的茶水,退下去,用綠胎細瓷杯倒了杯白水奉上來。
梁先生莫名其妙的看著蘇子誠,爺這是怎么了?想問,話到嘴邊又趕緊咽了回去,算了,還是等會兒出去,偷偷問問南寧他們吧,爺今天這一天,都不怎么對勁兒。
蘇子誠看著清清爽爽的綠胎杯子,眉頭總算稍稍舒展了些,端起來連喝幾口,放下杯子,看著梁先生,帶著絲笑意,“這群山匪,越想越不簡單,從這一招后手想,他必定是押我現在不會和吳國翻臉,鬧出這么大動靜,這是想逼我離境!”
蘇子誠往后靠到椅背上,輕輕嘆了口氣,“要是碰巧猜到的也就罷了,要不是猜測,而是據大勢而斷,不過一個山匪,所得所知皆極其有限,這份見識,令人佩服!”
梁先生皺著眉頭點頭,“爺說的極是,唐縣鬧出這樣大事,從知縣到百姓,滿城人棄城而逃,這事瞞不住,說不定已經飛鴿傳書報進了太平府,咱們的章程,與吳國交好為上,爺看,要是老方和文將軍找過來,非要爺離境不可,這要怎么個章程才最好?”
梁先生想著唐縣這事,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頭痛不已。
這一頭痛,又想起另一件曾經也讓他同樣頭痛不已的事來。
梁先生小心的打量著蘇子誠臉色,擰著眉頭問道:“爺那帕子……那帕子的事,會不會也跟這筆架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