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相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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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璇被氣笑了,“我問了,母親就會告訴我嗎?那一日,母親和林嬤嬤明明就是在商量我的事,可是,我一進來,你們就打住了不說,還將東西也一并收了,不就是怕我看見,想要瞞著我么?若不是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長了個心眼兒,如娘所說,那般拐彎抹角地打聽了一回,只怕等到娘將人選都定了,我還被蒙在鼓里呢。”
剛剛得知她娘在背著她,給她張羅婚事時,謝璇就要氣炸了。不過是理智尚存,所以一直憋著這口氣罷了,如今,總算是酣暢淋漓地將這口氣吐了出來。
“是以,你是因為這件事,才想著出府的?”肖夫人挑眉問道。
“是!我就想著出府去透透氣,在這府里,我覺得憋的慌。”謝璇板著一張俏臉,將她心情不好,盡數擺在了臉上。
肖夫人難得的沒有訓她,反倒很是爽快地一擺手道,“出去透透氣也好,說不定,也能讓腦子清醒些。何況,這女人吶,也就只有在家做姑娘的時候,還能松快些。今日在任性一回,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嫁了人,便沒有這么自由了。”
這話卻是鐵了心要將她嫁出去了?她才十三歲吶!就是按著大周的規矩也還未成年呢!要嫁她的人,還有要娶她的人,是不是都是喪心病狂啊!
謝璇心里又氣又急,狠狠瞪著肖夫人。
肖夫人卻是不痛不癢,恍若未覺一般兀自撥弄著算盤珠子對著賬,半晌不見謝璇有動靜,還很是奇怪地抬眼望她道,“你怎么還坐這兒呢?是改變主意,不出府去了?”
當然要去,謝璇一股心火上來,連與肖夫人行禮也不曾,便直接大踏步出了門去。
待她一走,肖夫人卻是將賬冊合上,神色間,說不出的暗淡,沉沉嘆了一口氣。
“夫人何必如此,姑娘雖然年少,但卻是個懂事的,老奴還是要勸夫人,與姑娘說清楚得好,若是因此壞了母女之間的感情,不值得。何況,強扭的瓜不甜,若是姑娘心里存著疙瘩,不樂意,日后,只怕夫人也會后悔。”林嬤嬤見狀,便是勸道。
肖夫人卻是扯唇笑道,“嬤嬤,你以為阿鸞不知道呢?她什么都知道,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不過……如你所說的,這孩子,是個懂事的。她會明白的,會明白,我這個當娘的,都是為了她好。至于后悔……我只看得到當下,何況,人要好生生活著,才有余地來后悔。”
肖夫人說罷,又埋頭于賬冊之中了。
林嬤嬤見狀,只得沉沉嘆息。
謝璇卻是坐在馬車上,聽著馬蹄提提踏踏,車輪轆轆的聲響,慢慢冷靜了下來。
真是的,怎么就沒有沉住氣?她知道的,站在她娘的立場,她想未雨綢繆,她想在還有余力的時候,為她謀劃,都沒有錯,自己不過是遷怒罷了。
或許,是她潛意識里知道,無論她順什么,做什么,肖夫人都不會真正生她的氣吧?
不知不覺,竟是真將自己當成了謝璇,真將肖夫人當成親娘了啊!
不!她本身就是謝璇,肖夫人自然也本來就是她的親娘!
連連深呼吸了好幾下,謝璇在心里警醒自己,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現在,畢竟還沒有到最差的情況,而她,能做的事情,還很多。
“姑娘,到了。”心緒慢慢沉定下來時,便聽得車廂外鳶藍的聲音響起。
謝璇挑起車簾往外一看,可不是么?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已經駛過了幾條街,如今,已是停妥在珍寶閣的后門處了。
蓮瀧先快步出了馬車,謝璇扶著她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跟隨著早已候在那里的石桉進了珍寶閣。
這珍寶閣,是徐子亨家的生意,卻在他十五歲那年,由文恩侯太夫人直接送給了徐子亨,當成了他的生辰禮物。
如今,這珍寶閣掛的是徐子亨的名字。
徐子亨是個萬事不操心的,這珍寶閣的生意自然有專人打理,他只管收銀子就是了。
這珍寶閣做的是古玩的生意,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勝在方便,不只自己送禮時方便,如他們這般,相約私下見面,也很是方便。
二樓的雅間,清靜又隱秘,就算被人撞上,也不過是來看古玩,偶然間碰見的,很是妥帖。
是以,謝璇才直接寫了信,借了徐子亨的地盤,約了李雍在這里見面。
拎著裙擺上了二樓,蓮瀧、鳶藍并石桉幾人都不約而同在雅間門簾前駐了足。
雅間房門未關,只是垂下了珠簾。透過隱隱綽綽的珠簾,謝璇一眼便瞧見了坐在窗邊矮幾邊上,正在煮茶的李雍。
他穿了一身再尋常不過的藍灰色湖綢直裰,端正但卻自然地跪坐在矮幾邊上,拎起小爐子上咕嚕嚕正在冒泡的茶壺,微微一傾,沸騰的熱水便冒著熱氣,爭先恐后地從細長的湖水中涌了出來,注入下方的汝窯白瓷茶盞中,白煙撲騰上來,繚繞在李雍周身,竟將他也顯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這一刻的他,看上去竟半點兒不像是那個矜貴驕傲,高高在上的豫王,而只是一個普通的文人,或是茶客。
謝璇一時間,竟是看走了神。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李雍看似專心致志地在煮茶,可卻還是一早便察覺了謝璇的到來,見她駐足珠簾之外半晌沒有進來,終于是忍不住回過頭來,笑道。
謝璇醒過神來,回以微微一笑,輕輕撩開珠簾,走了進去。
李雍朝著他對面的空位輕輕一伸手,謝璇倒也并不矯情,斂裙便是坐了上去。
待得她將將坐好,一杯沏好的熱茶便已放到了她跟前。
謝璇抬起頭,透過裊繞的白煙,見著對面李雍眼眸如星。
“還是福建巖茶,還是我親手煮的,上一次,你沒有品出味道來,這一回,可總得給我這個面子了?”
謝璇低頭望著茶盞中清澈艷亮的茶湯,語調清幽灑脫地道,“你恐怕不知道,我不會品茗,這可不是什么謙辭。再好的茶,落到我的嘴里,也不過就是好喝與不好喝的區別,你要讓我品論出什么來,我卻是說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