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不相信愛情

第1章 暴風雪中生死劫

第1章暴風雪中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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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倒臥在雪地里,渾身發燙,她想站起來,卻發現全身酸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暴風雪就要來了!

她抬手摸了摸包裹著臉的圍巾,手和臉都沒有感覺。

她努力地睜開被霜雪迷糊的雙眼,但眼前白茫茫的,曾經人聲鼎沸、繁華熱鬧的曼哈頓街區,此刻,在暴風雪的預警下,空寂寥寥。

身后的IvyShaw(蕭艾微)大樓,清冷寂靜,依然沒有半個人影出沒。

柳依依突然有些害怕了。

她怕自己如果趕不上最后一班地鐵,那她將會在這冰天雪地中,被大雪掩埋,逐漸失去體溫的身體將凍成冰塊。而她,將恒永地躺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再也回不了家。

但她依然堅持,并不后悔。

十二月的紐約,寒風刺骨,冰雪如刀。柳依依已經堅持守候了那么多天,她真的不想放棄,即便在這暴風雪即將來臨的時刻。

可是,依依知道自己病了。她打著寒顫,暈暈沉沉。

天空飄落的白雪,漸漸地蓋滿她的全身,遠遠望去,她就像是一個小雪冢,孤獨地立在凄涼的異鄉。

依依的思緒漸漸模糊,身體似乎已經不由意識所支配。她知道,她不能睡過去,否則,她一定趕不上最后一班地鐵……

絕對不能就這樣結束!

柳依依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的腦海里拼命回想著這個事情的整個過程。可是此刻,盤旋在腦際的,卻是那個謎一樣的令人難忘的面孔。

他,在對我說什么?她的意識游離著……

“噢,我的天,怎么你今天又來了!看看你被凍成什么樣子了,為什么要在這里畫畫呢?”

柳依依搓著手,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雖然,眼睛濛著一層霧汽,但霧眼蒙蒙中,仍然能看淸楚那是一張年輕俊朗極具魅力的東方臉孔,正俯身下來,關切又疑惑地注視著她。

其實說是東方臉孔,也是費了很大的勁,依依才猜出來的。

因為他的眼睛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下巴有個小凹,英文還帶點英國腔。即使是這樣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卻讓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是很奇怪的事,可是她相信,一定曾經在哪里見過他。

“我,”看著他嘴角彎彎的笑模樣,她的臉頰就突然紅了起來,“我希望能見到蕭艾微女士。”

“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他用腳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積雪,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邊的臺階上,將腳往下放了幾級臺階才讓修長的腿擺平位置。

她還清楚地記得他的衣著,他上身穿了件上好毛料的西裝,下身卻穿了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肩頭則披著一件黑色羊絨長風衣,一副紐約雅痞的打扮。

他可能是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有點遠,不太方便說話,還故意移近了一些。柳依依不敢多看,那一刻,連呼吸也突然變得細若游絲般輕微。

但盡管她的眼睛躲避著,隔著距離仍然可以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息和力量,在靜默中緩緩地襲來,令人心慌意亂。

“我是服裝設計專業的學生,下學期就要畢業回中國了。”

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注視著她,正全神貫注地傾聽,這讓她心里好生感激。

“我希望回去之前,能到IVY來實習,能獲得紐約最令我崇拜的、華裔服裝設計師蕭艾微女士的指導。”

他伸手遞給她一杯熱呼呼的星巴克咖啡,“暖暖吧,剛剛買的,還熱著呢,瞧你凍得!”

“可是你知道嗎,”緊接著他的眉頭一鎖,又黑又濃的睫毛垂了下來,如寒星般幽深的眼睛陷入思索中,“IVY是不收實習學生的,蕭艾微女士也是不會見你的。”

“謝謝!嗯,我知道,所以我才在這里等啊,期待著能有機會得到她的當面答復。”依依誠懇地回答著,咖啡在手里暖暖的。

她淺淺地喝一口下去,立時,那濃郁的苦香和絲滑的溫暖直入心脾,立刻渾身都覺得暖和起來,似乎精神也提上來了許多,止不住地贊嘆道:“哇,好香啊!”

他眼睛里含著笑,煞有興味地看著她。

“你以為你見到蕭艾微,她就會答應你嗎?”認真地凝神注視著她的眼睛,眼角卻掩飾不住地蕩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的笑意。

“當然不!”

柳依依躲避開他的眼神,看著前方,搖搖頭,又垂下眼簾。只見他一雙修長俊美的手正搓揉著臺階上的積雪,慢慢地揉成一個小雪球,在手里把玩著。

“我當然不會這么想,而且我知道她一定會拒絕我。可是我要親耳聽到她的拒絕,即使是一百次,一千次,甚至是一萬次。”

他突然笑了起來,并且是拍著手,開懷大笑,那種肆無忌憚的笑,同時手上的那個小雪球也被他拍擊得四分五裂,雪花飛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明快地閃爍著,那笑聲震得她的心直往下沉,慌亂且很不痛快。

“請停止你的笑聲,我有那么好笑嗎?”

柳依依的心里充滿了溫怒,她抬起頭,眼睛直視著他。

“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止住了笑聲,不過卻沒有能止住臉上揶揄的神情,更沒能止住嘴角的笑意。他趕緊用手蓋住口鼻,甚至假裝干咳了幾聲,以防萬一不小心又露出了笑容。

“你一定相信,她沒有辦法拒絕你一千次,甚至一萬次,對不對?”

那一刻,想必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為了被他識破了的如意算盤,心里有說不出的懊惱,但還是裝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反問他道:“難道這不是很聰明的辦法嗎?”

“不,”他又笑了,而且笑著大聲地說:“正常的聰明人都不會這么想。”還抬起手在眼前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

“你等著瞧吧,”對于他的笑聲,和眼睛里藏不住的打趣,她開始有點憤怒了,一個字咬著一個字,大聲地說,“只要我認為這是一個聰明的辦法,這就是一個聰明的辦法。”依依的執拗勁兒上來了。

“OK,只要你相信就好。”

他雙手一攤,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后開始詢問她,為什么一定要進IvyShaw實習。

于是柳依依開始天花亂墜地吹捧著IVY,也就是蕭艾微,形容她是潮流的大師,形容她的高雅和藝術氣質。

他一直點頭傾聽著,很認真的樣子,偶而還替她加上一些更優美的形容詞。

可是他的眼神里卻老是隱藏著若隱若現的竊笑,像頑童那般頑皮的笑意。

“唉,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好,”依依嘆口氣,大口地喝著手里的咖啡,好像話說多了,口也渴了似的,而且,在這天寒地凍的室外凍了半天,還真的需要補充一點熱量了。

“不過你知道嗎,所有藝術家的創作所憑借的就是感覺,而我就是為了追求這種感覺而來的。”柳依依繼續著她的宏篇高論。

“是的,我完全理解,”他滿臉嚴肅一本正經地附和,可是眼底仍然有一絲笑意泄了出來。

他把身體移近,裝模作樣地附在她耳朵旁邊,很小聲地說,“我偷偷吿訴你一個消息,蕭艾微要一個月后才回到紐約,現在你可以回家了。”

他說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轉身,走進了IVY大樓的大門。

柳依依并沒有依他的話,一個月后才回去找蕭艾微。而是除了圣誕節那天回家,和朋友們一起吃了頓圣誕大餐以外,她仍然天天勤快地守在那棟紅磚建筑物的IVY大樓門口,朝九晚五,無論刮風下雪,準時無誤地等著蕭艾微的出現。

當然啦,這么做絕不是傻呼呼、沒有目標的,柳依依認為。相反地,她是有計劃、有野心地演出全本的苦肉計。尤其當她深切地領悟到,整個IVY數百名員工正津津有味地,在觀看著門口正在上演的這場大戲時,她又怎能不更加賣力呢?

據她的估計,等蕭艾微一回到紐約,甚至還沒踏進公司大門,就已經知道有這么一個女孩傻呼呼地站在寒風中,等了她一個月。

不,也許,現在她人在巴黎,就有人向她報吿這件事了。

不知道她會怎么想,不過無論如何,只要能堅持到底,柳依依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任憑她如何鐵石心腸,一定無法對我說“NO!”

于是這整個圣誕假期,柳依依就利用在IVY門口等待蕭艾微的時間,帶著畫板、紙筆,將自己的畢設計劃構想草圖,基本勾勒完成。

她一邊冥思苦想著自己的設計,一邊絲毫沒有松懈,每天繼續著自己的堅持,按時出現在IvyShaw大樓的門口。

只是天越來越冷,風雪越來越大,暴風雪的預警也時常地在警示人們。

對柳依依而言,曼哈頓已然變得像是寒冬臘月的巨獸,正展現著它冷酷猙獰的面目,無時無刻不在警告著這個弱小而卑微的中國女孩子:我的世界,沒有弱者,你真的夠強大嗎?……

而此刻,孤獨地病倒在IVY大樓門前雪地上,發著高燒的柳依依,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厚,酸痛的身體也越來越僵硬,她甚至于都懶得抬起手來,掃一掃臉上的霜雪,而腦海里的思維意識卻越來越飄零。

自己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紛飛,陰沉昏暗。漫漫云層,巨大厚重地似乎一個勁兒地想壓下來,壓進曼哈頓的叢林,壓進依依的身體里。

白色,不,是灰色!不是剛剛才圣誕節嗎?

怎么節日歡快的喜慶色彩會這么快就退盡了顏色?

柳依依努力地回想著,腦中慢舞著早晨路過的街區,那些商家促銷拉起的廣告幅幔和節日燈飾,在寒風中搖曳舞蹈,扭出的奇怪詭異的姿態。

哦,想起來了!

早上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那條柳依依已經走了無數的路徑。

以往每次經過,無論天晴下雨,FashionAvenue都有別樣的美,都會令她興奮莫名。因為這里是曼哈頓,這里是世界時尚潮流的中心,這里是驚喜連連、奇跡不斷的地方,這里是創造美國夢的搖籃。

可是,今天怎么會這么累?依依走得步履維艱,腳步沉重,她覺得呼吸都格外的困難。

但IVY大樓的白色燈箱廣告牌,卻一直在堅毅地招呼著她,似乎在對她說:柳依依,堅持!走過來,再走幾步,再多走幾步就到了!我們在等你!

想到這里,她抬眼看看大樓臺階兩旁的那兩座石獅。此刻,在她模糊的視線下,早已經被漫天飄落的雪花蓋住了,成了兩只白白胖胖的胖熊。

她在心里呢喃著:“小獅子,請看在我每天向你們請安的份上,帶我回家吧!”

似乎思維并沒有放棄,柳依依仍然努力地往大樓門口張望了一下,沉沉的,整幢大樓似乎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也許今天真的不會有人來上班,也許我今天真的不該來,也許我現在真的應該回家去……”

但身體卻不想動彈,頭似乎漲得巨大。

冷嗎?不,她甚至覺得熱!

柳依依記得早上出來的時候,真的是極冷極冷。她穿了秋褲雪褲,還有極地的雪衣和披風,坐在冰凍的臺階上,依然擋不住刺骨的寒氣。

可現在已經不冷了,或者說她的身體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柳依依想,在這種風雪天,大多數人都會遲到,也許再等會兒就有人來上班啦?或許那就是公司的高管呢!

她想,不能這樣躺著,不能在這里睡著,也許應該做點什么事情。

她想從背包里拿出素描簿和筆,可是胳膊軟軟的,沒有力氣。又想也許玩玩手機,可是又想起來,手機昨晚根本忘了充電。腦袋沉沉的,根本抬不起來。

實在是好想回家,好想立刻就回到家,躺在那又軟又溫暖的床上,睡一個深深沉沉,好長好甜的覺。

柳依依,燒得暈暈乎乎,就這樣,躺在IVY大樓的門前,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而在意識模糊中,她卻一直在心里反復地告訴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堅持,一定要堅持,再多呆一個小時,絕對不能現在回去。

如果我可以撐過最困難的大風雪天,也許就再也沒什么可以難得倒我的了,也許我就成功了。

“我等著,等著,就再多呆一個小時……”依依呢喃著,而同時,她的潛意識一直在警告她:

“一定要趕上最后一班地鐵……”

在攝氏零下十度、天寒地凍的室外,在行人寥寥、人員混雜的曼哈頓城區,在暴風雪即將來臨的紐約城,依依暈倒在空寂無人的IVY大樓前。

在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時刻,她獨自一人,倒在雪地里昏睡不醒。

如果,沒有被人及時發現;又或者,被心懷叵測的人發現抱走。任何一種結果,都是不敢想象的……

這里是紐約,是天堂,也是地獄……

柳依依,一個美麗善良、追尋著心中夢想的年輕女孩子,將遭遇怎樣的生命危險,又或者迎來怎樣的命運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