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暗房里可見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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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管門的’,”柳依依一邊繼續吃著,一邊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問道,“有個問題,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你?”
“Well,只要不問我的尺寸,”蕭爾凡倚靠在座椅上,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逐漸氣血紅潤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意,在彎彎的嘴角蕩漾開,“什么問題都可以問。”
說罷,他將酒杯拿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后一口而盡。
“你這人,”柳依依佯裝生氣,放下刀叉,坐直了身子說道:“你就不能規規矩矩說點正經的嗎?怎么一滿血復活,就滿嘴瞎說。”
“柳依依老師,這檔子事也不是我自己提起的呀,”蕭爾凡擠出一臉委屈的樣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是你自己興致勃勃的,我沒辦法呀!”
“好了,好了,人有誤嘴,馬有失蹄,”柳依依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從今天起,我們不要再提這檔子事,OK?”
“Sure,我了解,這檔子事不能提,”蕭爾凡收起一臉壞笑,很嚴肅地點頭,可是那雙眼睛卻如何也藏不住那竊竊的笑意,還有酒精下的迷離。“只能做。”
“呸,‘管門的’,你不能揪著人家的小辮兒不放!小心我把你踢出師門!”柳依依的臉一定漲得緋紅,慌亂地抓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了一大口。
“那好,不提,不提!你想問我什么?”蕭爾凡低頭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若有所思。
“管門的,”柳依依看著他,心里的那個疑問越發強烈,“我覺得很奇怪,你這人好像挺害羞的,似乎不敢看人的眼睛?”
“是嗎?”蕭爾凡抬起頭,看著她,令人摸不透的眼神在燈光下,愈發迷蒙,“哈啰,柳依依老師,我也是有名有姓的,以后不要老是叫我‘管門的’了,OK!”
“蕭爾凡,”柳依依清清喉嚨,嘴巴嘟嚕著,費了一些勁才連名帶姓叫出他的名字,她有些驚訝,奇怪自己怎么會這么艱難才能說出在心里呼叫過無數遍的名字。
她把面前的餐具往旁邊挪了挪,再次舉起自己的酒杯,拿到眼睛前,透過玻璃杯,看著對面正凝視著自己的蕭爾凡,他的整張臉和眼睛在酒和玻璃的折射下,混沌不清。
“我猜,你一定只習慣在照相機鏡頭后面看人吧?”
“嗯,這是個好問題,”蕭爾凡停頓了片刻,認真地看了柳依依一會兒,干笑了幾聲,手里把玩著空酒杯,最后又四顧張望其他的桌子,自言自語道,“怎么還不來給我加酒?”
“嘿,”柳依依拿著酒杯,喝了一口,酒的醇香彌散開來,她繼續追問道:“我問你,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攝影的?”
“啊哈,我是從大一休學后。”蕭爾凡照著柳依依的稱呼回應著,神情和思緒似乎有些游離。
此時服務生過來遞給蕭爾凡另一杯酒,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他們的桌子,并問他們是否還需要點什么,柳依依擺擺手,搖頭示意。
蕭爾凡的眼睛一直看著手中的酒杯,眼神則似乎已經飄向了另外的世界。
“有一個深夜,在暗淡的街燈下,一個渾身破爛、發臟發臭的流浪漢正從他的嘴里,拿出最后一口的面包,喂著路旁的黑狗,在鏡頭后面,我看到了他們小小發亮的眼睛里,最溫柔和最滿足的靈魂,從此我就迷上攝影了,而且那是我第一張得獎的作品。”
“哇!”柳依依輕輕地驚嘆道:“什么時候讓我看看你照的相片,那種有靈魂的相片。”
“沒問題,哪天我把屋子清一清,再請你過來,看看我的DarkRoom(暗房)。”
蕭爾凡喝著酒,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每次在暗房里,看到顯影液里逐漸浮現的輪廓,就像夢一樣,很奇怪的感覺,就好似看到在黑暗中逐漸清晰的靈魂,會讓你非常、非常震驚。”
“都什么時代了,你還用暗房啊?”柳依依睜大眼,吃驚地說道:“可是你送出來的照片不都是電腦存檔嗎?”
“你知道嗎,有些靈魂必須在黑暗中才能看到。”
蕭爾凡繼續說著,并沒有理會柳依依的問題,“就好比天上的星星只有在黑夜里才能看見。”他仍然盯著手中輕輕晃動的酒杯,似乎在里面也隱藏著他人所看不見的魂靈。
“有些人性必須在苦難中才能看清,”柳依依看著他俊秀卻陰郁的臉,輕輕地說:“就好比陽光必須在風雨之后才能重現。”
蕭爾凡抬起頭來,看了柳依依一眼,似乎有些震驚,然后拿著酒杯又晃了幾下,沒有說話。
柳依依默默地舉起自己的酒杯,輕輕撞了他的酒杯一下,然后淺淺地喝了一小口。
“你為什么要休學?”她沒有放棄這個問題,而心中的疑惑和謎團如霧一般,越來越大。
“我在英國修了一年的物理,后來回美國以后,”蕭爾凡在晃了幾下杯子后,突然揚起脖子,一口氣把一整杯酒都喝光了,然后招呼服務生再上酒。“我媽希望我去讀商學院,所以我就去讀了商學院,反正讀什么都無所謂。”
“嘿,蕭爾凡,你可不能喝這么多,”柳依依按住他拿酒杯的手,“待會兒如果要我送你回家,那我可就倒霉了!”
“別擔心,這才是兩杯而已,我酒量好得很。”蕭爾凡淡淡地笑著,露出潔白好看的牙齒,但眉眼間彌漫的卻是琢磨不透的秘密。
“以前在英國讀大學,學期一開始,我們每天都喝酒,一直到要考試的前兩個星期,就不喝了;然后考完試,又每天開始喝,一直到期末考的前兩個星期才又不喝。”
“回美國讀書以后,就是大考前一個星期不喝,其他時候每天晚上一定要喝。如果你問我,美國和英國大學最大的差別在哪?我的經驗就在于,這一個星期喝不喝酒,決定了美國和英國大學最大的差別。”
“瞎說歸瞎說,不過你這人還特牛逼的嘛!”柳依依也學蕭爾凡三兩下,就把自己的一杯酒喝干了,和他一起,兩人又各要了一杯酒。
“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么你要休學呢?”
“醫生說我心里面的暗物質特多,暗能量特高。”蕭爾凡繼續笑嘻嘻地,就像說著日常雜事,柴米油鹽一樣。
“所以我就休學啦!”
“沒聽過有人念物理念到心里的暗物質太多,這挺嚇人的嘛!”柳依依疑惑又好奇地問,她真的不明白。
“可是休學要干啥?”
“可以多看幾個醫生呀!”
蕭爾凡說完,柳依依想了想,搖搖頭,看著他。想說什么,又打住了。
蕭爾凡拿著酒杯晃著聞著,三兩下又喝完一杯。
他想再叫一杯,卻被柳依依制止了,“你別喝了!你還是吃點東西吧,我看你吃得太少了!”
說話間,柳依依叫來服務生為蕭爾凡要了一道餐后甜點CremaCatalana(加泰羅尼亞焦糖奶凍)。
服務生很快便端上來了,兩人安靜地分享著這款奶香濃郁、嫩滑爽口的甜品。
在溫暖的燈光投影下,柳依依默默地注視著蕭爾凡俊逸清冽的臉龐,無法抑制地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