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三百三十二顧君瑋的直白(第二更)
顧君瑋抱著寶寶,一路和青萊來到了他院子的書房里。
“四年前夫人出事前,曾讓劉駿去尋找之前上京光孝寺法顯大師的弟子,我們的人這四年下來也在找,但一無所獲。
你傳令下去,讓先前在外尋找夫人的人手,全力去尋找法顯大師弟子的行蹤。”
青萊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問:“夫人身上……可是發生了什么?”
顧君瑋沉默半響,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小肉團,啞聲道:“先前的事,她都忘了。”
青萊訝異地抬起頭。
不過,這才解釋了夫人為什么這四年下來都沒找過他們。
她為了躲避災禍進了將軍府,卻也只是待在后廚里,隱藏行蹤。
甚至她再見到他時,也是一臉陌生。
顧君瑋有些疲累地閉了閉眼,道:“你準備一下,明天我去顧府,見祖父一面。”
青萊心頭波濤翻涌,卻什么也沒說,應了下來。
自從郎君察覺四年前的意外老爺子也摻合在了其中后,便沒再與他說過一句話。
那年老爺子本應在涼城,卻連夜偷偷去了茲州,縱然他做得再隱蔽,但涼城都是郎君的人,老爺子的行蹤又怎么可能完全瞞過他們的眼睛。
郎君當時急紅了眼,直接闖進了老爺子的房間逼問,老爺子只是沉默,沒否認自己參與了這件事,但也沒說具體發生了什么。
看到郎君面容緊繃竟似快要崩潰,他只是冷笑一聲,“瞧瞧你這什么模樣,為了個女人,你就要把自己弄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
便是他們做下屬的也氣得不行,他們自然知道老爺子不會聯合西寧對付郎君,但也完全沒想到,他要對付夫人!
那時候郎君的反應,青萊記得清清楚楚。
郎君靜默許久,忽地,一腳踢翻了榻上的小幾。
老爺子臉漲得通紅,指著郎君咬牙道:“君瑋,我可是你祖父!你通身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目無尊長!”
郎君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寒意,道:“祖父,我很早便知道你老人家控制欲重,自小我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你都要牢牢把控,便是連我今天吃什么,穿什么衣服,都要由你來決定。
我憐你心底對我是真心關愛,我父母去了后,你的傷痛一點也不比我少,我記得父親說過祖父本便是固執強勢的性子,與祖父相處要多加忍讓。
但父親在世時,你也沒有強勢到那個地步,我一直以為是因為父親的逝去,才讓你受了刺激變得如此極端,因此我從沒試過反抗你,何況你對我的那些要求,其實也是為我好。
后來我漸漸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去做的事情。我記得十年前我跟你提要去涼城駐守,你激烈地反對,說時候未到,那個時候到底是什么時候,我追問你時,你卻回答不出來。
于是我知道了,不是時候未到,而是因為這是我自己做下的決定,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你覺得我不在你掌控中了。
后來你讓我娶了云兒,我第二天便請旨去了邊關,這再次脫離了你的掌控。
因此那六年,你其實完全有能力讓云兒和銘兒過上更好的日子,但你只是置身事外,只在他們艱難的時候,出來施恩一般,給予他們一些幫助。
我知道這世上最沒資格為這件事埋怨你的人,是我,那是我的妻兒,我的責任,我不該把這個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對如今的云兒下手……”
郎君鳳眸赤紅,手掌緊握成拳,聲音含著無盡的痛楚,道:“祖父,這么多年來,我一直當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叔父和叔母把我從族譜中除名,我理解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我也不是離了他們便活不下去。
何況那時候,我身邊還有云兒和銘兒,孫兒也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如無根的浮萍,便是一直喊著叔父叔母父親母親,我的心也是飄著的,云兒和銘兒給了孫兒一個扎根的地方,讓孫兒看到將來也是充滿期盼的。
楚先生曾問孫兒,心中的底線是什么,孫兒讓他失望了,在孫兒心中,天下和百姓永遠比不上云兒和銘兒,孫兒奮斗至今,是為了給他們創造一個太平盛世,讓他們不用顛沛流離,無枝可依。
若孫兒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又談何為天下百姓謀福?便是為天下謀了福,孫兒也是唯一無法消受的那一個,孫兒又謀來做什么?
天下從來不缺乏野心勃勃之人,但孫兒所求的從來很簡單,有一個自己的家,有妻有子,還有祖父。
到那時,孫兒愿傾盡一切,護這個家周全。
只是如今……”
郎君痛苦地看向一直沉默的老太爺,“這個家沒了云兒,也沒了祖父。”
老太爺一臉震驚,咬牙道:“你這孽障!這是要為了一個女人,不認自己的祖父?!君瑋,我對你很失望。你受鄭云歌那女人迷惑太深,遲早有一天,她會害了你!”
郎君卻是冷然一笑,“若銘兒有危險,孫兒也會不惜性命去救他。”
老太爺愣然,郎君卻只是繼續道:“祖父,你不是覺得云兒對孫兒影響太深,你只是覺得孫兒對云兒的感情,不應該那么深,這脫離了你的掌控。
祖父,這是孫兒最后一次如此叫你,你自己保重身體罷。”
自那之后,郎君便真的再沒見過老太爺。
一直到他們收復了上京,老太爺又回到了顧府。
先前王相沒有對顧府下手,只是把他們嚴密監控了起來。
到關忘天掌管上京的時候,關忘天軟禁了崔氏,讓顧嵐廷假惺惺地到涼城投靠他們,實則是想盜取他們的軍事機密,被郎君和圣上識破了。
后來郎君攻破上京,在皇宮的地牢里,找到了已經半瘋的崔氏,被發現時,崔氏還在癲狂地大笑,說著一些胡話
“我是崔氏三房的嫡長女,最尊貴的嫡長女!那些小賤人,無法跟我比,哈哈!一根手指頭都無法跟我比!”
“我還是國公府的國公夫人!南吳開國以來,唯一的國公夫人!我兒君越,以后會是南吳唯一的國公爺!具有百年榮光的,所有人都必須仰望的國公爺!哈哈哈!”
現如今,顧家的國公爵位雖然還在,只是失去了顧家軍和圣上看重的國公府,算是名存實亡了,只靠著祖宗流傳下來的那一點食邑,勉強維持府里的生活。
太妃娘娘不是沒有讓圣上提攜過自己的娘家人,再愚蠢自私沒有眼力見也是自己的阿兄不是?
然而顧嵐廷自小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何況他曾經想幫著關忘天盜取他們的軍事機密,即便他是被迫的那也是沒有情面可說的,沒有治他罪已是看在了太妃娘娘的面子上。
太妃娘娘也知道這一點,雖然無奈但也沒有勉強。
只能把國公府的希望寄托在如今已是十二歲的顧君越身上,所幸他不像他父親,是個踏實肯干的孩子,顧老爺子現在一心培養顧君越,希望他以后能考上武舉,重振國公府的榮光。
他們這些年不是沒有找過郎君,但當初他們在危難之時拋棄了郎君,現在又想要郎君回去,談何容易?
顧老爺子是找郎君找得最勤的一個,這些年來幾乎每隔幾天便要來將軍府鬧上一鬧。
但郎君從沒有見過他,連帶著也不讓小郎君去見他。
郎君這會兒要主動見老爺子,是覺得,夫人忘記了先前那些事,和老爺子有關?
顧君瑋卻不想再多說什么,抱著寶寶,看了看書桌上那碗早已涼透的甜羹湯,伸手拿起,竟一副要喝下去的模樣。
青萊嚇了一跳,連忙制止,“郎君!”
郎君有胃病,平時飲食都很注意,寒的涼的都不能吃,這碗甜羹湯下去,只怕他的胃又要受不住了。
“無妨。”
顧君瑋沉聲道,一仰頭把它喝了。
這是云兒做的,他女兒親手拿給他的甜羹湯。
便是里面放了毒藥,他也要把它喝了。
想起女兒對他的態度,顧君瑋心頭苦澀,連帶著喝下去的羹湯,也覺得是苦的。
明明這是一碗甜羹湯。
他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認出,還如此傷了她,女兒如今嫌棄他,是他活該。
懷里的小肉球不知道自己阿爹的復雜心思,小腦袋靠在阿爹的肩膀上,胖臉蛋睡得紅撲撲的,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小嘴咋吧了一下。
突然。
顧君瑋只覺得身上傳來一股源源不斷的熱流,很快就染濕了他胸前的一片衣服,還有順流而下的趨勢,他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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