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辰光

第一四三章 三千男女求仙藥,不見始皇萬萬年

卷一洛陽女郎第一四三章三千男女求仙藥,不見始皇萬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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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山雨慣是個關起門來,就能不去打聽天下事的人,也是身邊的環境讓她覺得安心,沒必要去打聽門外到底發生什么事。倘她想知道什么事,只要一問謝籍,便都分明,那還有什么需要費心去探聽的。

這樣省心的日子,邰山雨一直覺得會持續到老,畢竟十余年過去,謝籍一如當初,絲毫未曾轉變。直到邰爹邰夫人與謝暄遠行,謝巖一人帶兩名禁衛出游的次年,邰山雨才察覺到不對。

紫微宮里忽然多了位仙師,那還是迎頭撞上才知道的,當時邰山雨抱著心愛的盆景,同即將與元成安成婚的陳英紅邊走邊笑著說話。那仙師是個面容極為冷淡,仿若披著日光罩著白雪的山巒,見她時倒也行禮問好,并無失禮之處。

抱著盆景走出去老遠,邰山雨看陳英紅,陳英紅亦回望她:“阿陳方才說要往御苑賞花,實則不是為賞花,而是為繞路叫我看這位常仙師?”

陳英紅無聲點頭,有些不知所措,或想安慰,或想說什么,但到底沒開口。

邰山雨知道,元成安必定跟陳英紅說過在宮中該如何生存,什么話能聽可以說,什么事能做可以干涉,什么不能。眼前這件事,陳英紅捅到她面前來,必然是有捅出來的理由:“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也不必說,今日阿陳沒有要去御苑賞花,是我想著園中幾株牡丹花開得正好,想同你一道去瞧。”

“殿下……”陳英紅話到嘴邊,卻被邰山雨用眼神制止,陳英紅不知為什么有些心酸,她還未成婚,便已感受到了什么叫至親至疏夫妻。

事實上,邰山雨沒想那么多事,元成安是謝籍最得用的人之一,元成安武藝高強,又忠誠可靠,邰山雨也不愿他們之間生什么隔閡:“無事,阿陳這便要嫁了,我也沒什么好送的,送你一套家母親手所制的脂粉罷。雖則你不平時不愛涂抹,但新嫁娘,怎么都要涂一涂的,回頭待你出嫁之日,我再使宮人來與你涂臉,必叫元統領一掀蓋頭便叫你漂亮得失神。”

“那呆子本就傻,殿下若使人把我涂得同天仙下凡一般,只怕他會以為我家換了新娘子。”陳英紅也曉得自己其實不該開口,可對著邰皇后,卻總覺得應該傾盡肺腑之言不該藏私。

送走陳英紅后,邰山雨在徽猷殿里靜靜地坐了坐,心里也說不上什么滋味。她不懷疑謝籍的情深,但她忽然間發現,她身周三尺之外的事,只要謝籍想,都能瞞她瞞得密不透風。

更緊要的是,謝籍居然有事瞞她了。

謝籍奏章未批完,便聽人來報說邰山雨已撞見了常素,當即把奏章一推便往徽猷殿來。他進殿閣時,殿閣內春陽柔軟,青煙婀娜,邰山雨坐在窗邊支著下巴出神,整個人飄忽得很:“山山。”

無數道春光之外,邰山雨抬起頭來看他,片刻后目光才慢慢聚攏定定落在他身上:“九哥。”

謝籍想要上前攬她入懷,卻發現此時的邰山雨坐著的姿態是一個完全拒絕被抱的姿態:“山山,那女道是衡真之徒,隨她師兄入宮而已。”

衡真道人是邰山雨從前便認識的,見面不多,但也算熟悉,是位養生大家,不過這位大家的徒弟那就人多成分復雜啦。這位是個有教無類,開門授講,誰都會教上一教的,但若說徒弟,那真沒有。

“衡真并未真正收過弟子,哪里來的衡真道人高徒,又哪里來的高徒師兄?”邰山雨其實可以暗里打聽明白,但是她沒有這么去做,她只是目光毫無遮擋地看謝籍,“九哥,你到底在做什么?”

對著這樣的邰山雨,謝籍不覺有些狼狽,他坐到邰山雨身畔柔聲道:“只是叫呂玄進宮問道罷了。”

“那為何放著衡真道人不問,去問未得真傳的學生?”衡真道人年輕時很愛游山玩水,到如今年紀漸長,便更愛左近走走,鮮少出遠門。遠的不說,上個月邰山雨就逛廟會時,還打道觀門前過碰見了衡真道人呢。

今日的事,自然有比直通通問出來更高明許多的做法,但是邰山雨不想用,如果真到了有需要她用那些高明做法的那天,只能說明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們之間已無情感可言。

好比謝籍,他也有更高明的回答之法,只是面對她時,他也口拙心拙,這樣才更說明有問題吶。

“九哥,你可是在命人煉丹?”不需要著人打聽,只需要把這些日子她疏忽掉的那些畫面往腦海里一過,邰山雨就能猜到。她很反對丹藥長生之說,在嫁給謝籍后,談到始皇往海外求取長生不老藥時,這種態度就表現得非常鮮明。如果不是煉丹,不需要瞞她,如果不是煉丹,就不必避著她。

當看到謝籍點頭時,邰山雨還是有些失望,古來求丹求道求仙的帝王到最后都會如何?會瘋會癲會狂,會變得面目全非,哪怕謝籍一條也不應,光就將她瞞得密不透風這一條,就夠讓邰山雨心中失望難過的。

“九哥,三千男女求仙藥,不見始皇萬萬年。”邰山雨說話間嘆了口氣,側臉深深看進謝籍雙眼中,“九哥,我們說好什么事也彼此坦蕩的,為什么此事你偏要瞞我?”

為什么,當然是因為知道邰山雨會阻止,而邰山雨一旦阻止,他就會歇手不干。這件事,他不想被阻止,不想就此停住,自然一點風也不能透給邰山雨。

這些年,謝籍瞞邰山雨的何止這一事兩事,只不過忽然有件事捅到了邰山雨面前,且是眼下謝籍最不愿停下的事:“山山別惱,我明日便將人盡數逐出宮去。”

他總是會輕易向她低頭的,因他愛她,亦知她深愛,她難過得渾身都繃緊,他亦不好過。

“好。”謝籍答應她的事,從來都是言出必行,絕無辦不到的道理,邰山雨自然是信的。

但一個人瞞事瞞習慣了,又有切切實實想干的事,哪怕辦得到,哪怕其他事言出必行,也總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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