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至床上的克萊恩最終還是沒能一覺睡到天亮,因為他認為在整條街道大部分人都被地底動靜驚醒的情況下,睡得很熟什么都沒有察覺反而容易引人懷疑。
果然,他剛剛起床,走至陽臺,拉開窗簾,假裝尋找轟鳴聲源頭時,管家瓦爾特就已經來敲門,安排了兩個拿雙管獵槍的仆人保護雇主,防備意外。
沒過多久,警察們抵達,根據街區多位居民的講述,將下水道鎖定為目標。
再之后,他們發現了什么,有沒有請求“值夜者”援助,普通市民道恩.唐泰斯先生就不得而知了。
初步確認不會再有意外后,他就打發走管家和仆人,趕緊上床補眠。
等到他睡醒,伯克倫德街已恢復正常,行人三三兩兩,馬車偶爾往來,道旁一株株因蒂斯梧桐樹繼續讓這里顯得幽深寧靜。
“調查結果出來了嗎?”克萊恩邊望著鏡中的自己,邊詢問幫忙整理衣著的貼身男仆理查德森。
理查德森早已打聽清楚,就等著雇主詢問,當即回答道:
“據說是有黑幫人員在附近下水道內交易軍火,不慎引發了爆炸。”
真是一個合理的解釋……克萊恩沒再多問,甚至未去考慮那位能竊走自己想法的“偷盜者”途徑半神最后去了哪里,有沒有被值夜者找到。
這一是因為他相信對方主動引爆炸藥的行為肯定會對本身造成非常嚴重的影響——如果有足夠的能力或者說合適的環境,那位早就“寄生”海柔爾了,不需要那么周折和麻煩,也就是說,兩三周,甚至兩三個月內,克萊恩不需要再擔心對方做出什么事情。
二是由于再追查下去,將那位逼至絕境,克萊恩毫不懷疑自己也會受到傷害,一旦對方不再顧忌什么,大范圍地影響周邊區域,那他就算沒暴露身份,也會承受半神的攻擊,并連累這片街道的無辜居民。
除了這兩個方面的原因,克萊恩還顧慮著一件事情,那就是原本“正常”的伯克倫德街,如果連續出現異狀,肯定會引起官方非凡者的深層次懷疑,而當這一切都是在道恩.唐泰斯搬來后才發生,克萊恩就算渾身長滿了嘴巴,也解釋不清楚,到時候,他只能自行放棄計劃,重新考慮別的方案。
最近不能去下水道內,大概率有官方設置的陷阱……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嗯,不露痕跡地留意海柔爾,看她是否還有異常,一旦發現危險的征兆,立刻化身“俠盜”,去圣賽繆爾教堂門口貼“小廣告”……克萊恩表情平靜地下樓用了早餐,然后回到主臥,讓貼身男仆理查德森侍候于門口,自己則從錢夾里拿出了那只快要破損的千紙鶴。
他打算最后再利用一次,將“星之上將”給出的籌碼轉告“命運之蛇”威爾.昂賽汀,看祂是否會答應。
正常來說,他可以通過上門拜訪的方式來完成這件事情,但在艾倫醫生沒有邀請,自身也缺乏足夠理由的情況下,拜訪并不是好的選擇,容易讓人懷疑動機,總不能告訴艾倫醫生,我不是找你,是找你夫人肚子里的胎兒。
小心翼翼攤開那張千紙鶴,克萊恩瞄了眼上次留下的鉛筆字,直覺地相信只要動用橡皮擦,這紙張肯定會破掉。
不過,這無法為難到他,他拿起黑色吸水鋼筆,直接在紙上書寫起單詞:
“那邊已給出交換的籌碼。”
深藍近黑的墨水比起鉛筆印痕,鮮明了不知多少倍,所以,雖然兩部分文字完全重疊,但一點也不影響他人辨認出最上面的單詞。
辦法總比困難多……克萊恩滿意點頭,將攤開的紙張沿紋路折回了千紙鶴狀態。
這一次,他懷疑再拆開都會造成破損了。
白銀城,伯格家。
自從塔羅會結束,戴里克就像變成了石像,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被外面街道上傳來的聲音吵“醒”,可是,那噩夢一樣的感覺依舊籠罩著他,讓他走向窗口的步伐顯得頗為沉重。
“神可能已經死了……”“神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類似的想法在戴里克腦海內不斷回蕩,醞釀出難以遏制的絕望和痛苦。
雖然在親手殺死自己父母時,他就已經懷疑神是否還會歸來,是否還會再眷顧被祂遺棄的黑暗之民,之后更是想要依靠“愚者”先生,讓自己化身為真正的“太陽”,幫助白銀城居民擺脫宿命的詛咒,但從小接受的教育和周圍的環境依舊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使他還是期待那位造物主歸來,期待白銀城的獻祭與懺悔能夠獲得回應。
而現在,這所有的希望都被摧毀了,只殘留下最后一點,并且隨時可能被黑暗淹沒。
白銀城也會一直這樣下去,最終徹底消逝于黑暗里,再也沒有人記得我們曾經存在過,掙扎過……戴里克將目光投向窗外,看見自身所住區域的不少居民聚集在一起,自發地做著祈禱,向創造一切的主懺悔。
這不是“六人議事團”組織的儀式,而是白銀城兩三千年以來形成的傳統,有了好事要祈禱,感覺情緒不穩定要祈禱,家里有人受傷要祈禱,新生命誕生也要祈禱。
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街道,戴里克站在屋內的黑暗里,呆呆望著外面,許久沒有移動,可雙手不知不覺已是緊握。
等到那些居民散去,他終于收回視線,表情有所扭曲。
伸手觸碰了下“雷神的怒吼”,戴里克目光逐漸堅定,準備按照“倒吊人”先生的說法,結交一些朋友,從側面幫助自己。
很快,他又變得為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主動地去交朋友,怎么熱情地和別人打招呼,找話題。
這是違背他性格的事情。
思前想后,戴里克決定去訓練場,用格斗的方式與原本的熟人們重新建立起交情——那里屬于白銀城的人群聚集地,他經常能遇見還算熟悉的人。
又是一個深夜,克萊恩如愿在夢中看見了漆黑荒蕪的平原和神秘陰暗的尖塔。
穿過一道又一道阻礙,他抵達了灑落有塔羅牌的區域,一輛黑色嬰兒車早已等于那里。
裹著銀色絲綢的威爾.昂賽汀用清亮的嗓音問道:
“都有什么籌碼?”
這次很積極很主動嘛……你序列1的矜持呢?不過,小孩子就是這樣,這心態保持得不錯……克萊恩暗笑一聲,開口說道:
“兩個籌碼,任選一個。
“一是看一次‘命運之輪’牌,二是弱小期短暫恢復一定實力的辦法。”
威爾.昂賽汀沉默了一秒,呵呵笑道:
“那邊是貝爾納黛啊。
“我的預感果然沒錯,這次能收獲點好東西。”
接著,他反問道:
“你認為我會選哪個籌碼?”
克萊恩下意識的想法是,我有一次提問機會了,旋即自嘲一笑道:
“二吧。”
威爾.昂賽汀嘖了一聲道:
“我看起來像是沒有類似辦法的神話生物嗎?
“我已經重啟了不知多少次,肯定會有意識地提前做準備啊!”
有道理……克萊恩點了點頭道:
“您想看‘命運之輪’牌?或者讓他們再換籌碼?”
威爾.昂賽汀吸了吸手指道:
“我選擇二。”
“……”克萊恩的表情一下僵硬在了臉上。
這時,威爾.昂賽汀笑道:
“多知道一個辦法,就多一張底牌,這難道不對?”
對,你說的都對……克萊恩無奈回應道:
“好的,什么時候完成交易?”
威爾.昂賽汀揮舞了下短短的手臂道:
“當然是等我出生,有了臍帶血!
“這大概在七月初,也可能提前。”
說到這里,他恢復了肢體的安靜,輕笑開口道:
“如果她們想提前把那個辦法給我,我也不介意。”
“她們?”克萊恩下意識反問道,不明白“水銀之蛇”為什么知道是她們,而不是單獨的她,“神秘女王”貝爾納黛。
威爾.昂賽汀吸起手指,含糊不清地說道:
“貝爾納黛早就過了,需要一滴神話生物血液,的階段,這應該,是她為自己手下,準備的。”
這樣啊……“隱者”女士需要?克萊恩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么一滴神話生物血液有什么作用?某種魔藥的主材料?”
他聯想到了“永恒烈陽”一滴神血可以作為“無暗者”魔藥主材料的事情。
“不,其他途徑服食‘命運’途徑神話生物的血液是想自殺嗎?”威爾.昂賽汀嗤笑道,“我聽說‘窺秘人’途徑的序列5晉升序列4,需要完全解析一滴神話生物的血液,從中獲得復雜而龐大的知識,這屬于儀式的一部分,而因為采用的神話生物血液不同,一旦成功,他們在‘神秘學家’這個階段的擅長也會有一定的不同。”
還能這樣……不同途徑不同序列的儀式各有特點啊……克萊恩有所恍然地行禮道:
“感謝您的解答。”
威爾.昂賽汀揮了下手道:
“不再來打擾我,讓我安安靜靜地出生就是最大的感謝!”
不等克萊恩回應,祂又補了一句:
“把那個辦法給我不算打擾!”
說完,黑色嬰兒車倒退,進入了陰影里,消失不見。
克萊恩看到周圍塔壁隨之垮塌,無聲舒了口氣,準備掙脫出去,重新再睡。
就在這時,他精神一凜,發現有新的力量侵入了自己的夢境。
剛走一個又來一個,這比白天還熱鬧了!克萊恩一邊牽引夢境按自己想法變化,一邊裝出迷迷糊糊的樣子左右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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