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薛玲挑眉,只覺得這個名字特別地熟悉,熟悉到她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看似荒謬,卻是唯一能解釋眼下顧美美這般做派的猜測來,“不是我想的那個周家吧?”
雖是問話,卻帶上了肯定的語氣。
顧美美點點頭,肯定了薛玲的猜測,嘴里卻頗有幾分喟嘆:“沒想到,那江浩羽竟也挺討姑娘家喜歡的。”
薛玲嘴角抽了抽,這話,咋這么詭譎呢?
“我以為,你應該很是恭敬地喚他一聲大哥呢!”漫不經心地調侃了顧美美一句,不等顧美美出聲反駁,薛玲就又岔開話題,“周家的姑娘不都在國外念書嗎?就算回國了,也多半待在港澳兩地,又怎么跟一直待在內地的江浩羽認識呢?”不僅如此,還這般傾心,幾乎到了愿意為江浩羽“赴湯蹈火,也再所不惜”的程度!
“也許是在江浩羽出國做交流生時認識的,也許是周梅來內地旅游的時候無意中認識的,誰知道呢!”顧美美聳聳肩,并不在乎這兩位是如何認識并結緣的,總之,現在,因為周梅這位來頭不小的姑娘的存在,而讓整件事情變得特別棘手起來了。
薛玲想了想,頗有幾分興味地問道:“這件事,江家其它人知道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顧美美再次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然而,若,她的眼神不要有瞬間的飄忽的話,那么,這番漫不經心的做派還比較有說服力。
薛玲笑了笑,只覺得特別地有意思。若非親眼目睹,再加上細細分析,誰能想得到,眼下,一個小小的江家竟也有了群魔亂舞的征兆?
不過,也確實,這個時期的港城還比較混亂。而,也只有周梅這樣出身港城望族的姑娘,才敢在對內地政策不太了解的情況下,使出這等簡單粗暴的鏟除情敵手段來。
被周梅特意針對算計的陸雪瑤,在沒發生什么的情況下,還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對此,薛玲竟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真要說的話,多半都是暗搓搓圍觀看熱鬧,偶爾推波助瀾的興災樂禍。
沒辦法,誰讓陸雪瑤和陸麗娜這兩位陸家女,都打上了自家的主意呢?礙于大伯母王萍和陸家當家夫人數十年的友情,她不能明目張膽地為自家大堂哥薛志華報仇,但,跟在其它人身后吶喊助威一把,卻也是可以的!
顧美美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算計。單由她調查到的陸家針對薛志華的種種謀算這件事,再結合自己對薛玲性情的琢磨了解,她也能推測出眼下薛玲心里的想法。不過,都說“看破不說破”,眼下,也不例外。
“聽說,林佟帶著羅清婉去了孔家,不僅特別理直氣壯地跟孔家要錢,還非要讓羅清婉跟著孔家姑娘學習琴棋書畫女紅管家之類的技能,威脅孔家說如果不好好教導羅清婉的話,就會將這事抖露出去,讓大家都知道孔家早就不再是千年前赫赫揚揚的望族,將孔家那位最是尊貴的當家老太太氣得進了醫院,被那位當家老爺子趕了出去?”
“聽說,林爺爺從薛爺爺手里拿走了一只三百年的人參?”就為了幫著林佟“描補”這件事,不求別的,只求孔家和林家好不容易才續上的姻親關系不要因此而破裂!
“顧爺爺說的?”薛玲挑眉,果然,該說,軍區大院里還真沒什么秘密嗎?連這樣隱秘的消息都能探聽到,進而毫不猶豫地拿來教導自家兒女,真不知該為林佟和羅清婉這兩位被釘上恥辱架的人拘一捧同情的淚水,還是該慶幸自己靈魂和身體完美契合,得到了前世今生兩世的記憶后,毫不猶豫地延續了“宅女”的生活,實在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倘若,自己也像羅清婉和顧美美這兩位高調張揚。只怕,所有想要遮掩的秘密都已經暴露在這些早早就養成個“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習慣,更將“偵察和反偵察”能力融入骨血,帶入生活方方面面的精英眼里了!
“是呀!雖然,我有滿腹雄心壯志,可惜,年紀擺在這兒,哪里是老爺子的對手啊!”顧美美點點頭,半真半假地感慨道,“你是不知道,老爺子是怎么拿此事來敲打我們這些小輩的……”
薛玲笑而不語,讓她夸獎顧美美?到不是不可以,但,對著一個“人精”,如果所有的夸獎話語不是發自肺腑,那么,說出來又有何用?保不準,還會反過來踩到對方痛腳,從而讓對方越發地惱怒憎恨自己。
讓她順著顧美美的話來說?開什么國際玩笑呢!
顧美美眼神閃了閃,對于薛玲的“不上道”,她已經由最初的憤懣怨懟,到中間的習以為常,再到現在的直截了當挑明自己的要求,不給薛玲任何逃避的機會:“聽說,這只三百年人參是你去山上打獵的時候挖到的?”
不等薛玲說話,顧美美又快言快語道:“聽說,你手里還有五百年人參和千年人參?”
雖是問話,卻帶上了肯定的語氣。
薛玲嘴角抽了抽,雖然早就知道顧美美的精明狡詐,但,她是真沒料到,顧美美竟然能從顧參謀長這位“老狐貍”嘴里得知這樣重要的消息。
不對,等等……或者,應該這樣說,這是顧參謀長有意為之?
畢竟,這些年來,她從沒特意遮掩人參的消息。不僅拿百年份以下的人參給薛將軍等家人調養身體,更曾借薛將軍之手送過幾株三五百年份的給一些動亂年代里受了大罪的老領導。而,人嘛,遇到了好東西,尤其,人參這種關鍵時刻能救命的藥材,哪能不自己也留一些呢?
這種情況下,跟人買這種“壓箱底”的藥材,稍有不慎,就不是做交易,而是結仇了!
如此一來,可不就是由顧美美這位和薛玲年紀相當,明里暗里來往頗多的姑娘來說和更合適呢?
想明白這一點的薛玲,也懶得再繼續和顧美美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顧爺爺讓你來問的?”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顧美美學著薛玲那般攤手,聳肩,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的同時,臉上也露出一抹苦笑來,“這人哪,年輕的時候,無懼生死,跟人談起這類話題的時候,也一幅嘲諷譏誚的模樣。而,隨著年紀的增長,尤其,明顯地感知到自己和年輕人的區別后,就會生出惶恐畏懼的心情,只恨不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活到不愿意再活的那一天。”
“哪怕,其實,他們心里也明白,任何人都逃不過‘死’之一字。”
薛玲點點頭,表示自己的理解,然而,這并不代表她就會一臉輕松隨意地就將手里攢下來的人參交易給顧美美。即便,對她來說,別說五百年份的人參了,就連一千年份的人參,都是揮揮小手就能催生出來的。不然,那后果……
將腦海里那“里三層,外三層”的熱鬧場景拋到一旁后,薛玲才道:“行吧,你要多少年份的人參?怎么交易?”
薛玲這幅“大家都是熟人,也不需要來虛的”做派,讓顧美美只覺得牙疼,不得不再次在心里念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才將到了喉嚨的那口郁氣咽下肚。然而,胸腹間橫亙著的憋屈,依然讓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對此,薛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漠視。畢竟,說到底,大家也沒什么交情,那么,可不就只能“在商言商”了呢?
“千年份的。”顧美美磨了磨牙,忍著憋屈,“我名下那家食品廠轉給你。”
“你是認真的?”薛玲嘴角抽了抽,竟不知該說顧美美沒睡醒,才會隨口說胡話,還是該說到了此刻,顧美美依然錯估了自己和羅清婉、林佟這兩位那“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不然,怎么會覺得區區一個不值五千塊的工廠,竟然能買到一株千年人參呢?
“開個玩笑。”話雖如此,然而顧美美臉上可不見絲毫“開玩笑”的神情。想也知道,對于此次再次試探,卻再次觸礁的場景,她心里是萬般不舒坦的,“我名下那兩家工廠,以及未來我的一個承諾。”
“在我能做到的范圍之內。”
與其說,后面這句補充,只是顧美美單純地為了避免到時候薛玲“獅子大開口”,提出些她根本就做不到,或者要豁出一切并割讓大部分利益才能做到的要求,到不如說是顧美美的一種“姜太公釣魚”計策。畢竟未來那么遠,誰知道到時候顧美美是成鳳,還是成雞呢?
“你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呢?
最后這句話,薛玲并沒明說,然而,精明狡詐如顧美美,又怎會聽不出來?但,那又如何?!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深處那抹尷尬、難堪和淡不可察的心虛氣短,顧美美嘆氣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愿意給你開張空頭支票。但,你覺得,現在的我,又能做到什么呢?到不如,期盼下我的未來。你說,是這個理吧?”
薛玲無奈地撫額,這是卯準了她不可能豁出一切地跟顧美美這樣一位“重生”而來,雖稱上不“算無遺策、心狠手辣”,卻也當得起“步步為營、手腕高明”這樣評價的姑娘為敵吧?
“我手里只有一只千年人參,兩只五百年人參。”不得不說,顧美美確實拿捏住了薛玲的“軟肋”。然而,這并不代表薛玲就會一退再退,“可以讓一只五百年人參給你。”
換了平時,顧美美定會順著薛玲的話笑瞇瞇地應承下來。而,這次嘛?顧美美卻佯裝沒聽出薛玲的話外之意,甚至還頗有幾分不悅地調侃道:“我以為你會說,讓兩只五百年人參給我呢!結果……”
其實,顧美美確信,如果拿她知曉的一些世家隱秘,來交換那只千年份的人參,薛玲雖有萬般不舍,卻也最終會忍痛割愛。
但,關鍵,她只是四房的姑娘,今年還只有14歲!能想象一個十歲之前,因為身份而沒能得到家族多少資源傾斜,從某方面來說,也確實當得起“透明邊緣人物”這樣稱呼的小輩,突然辦成了其它同輩們,甚至就連其它幾房大人都辦不成的事情不說,還將這件事情辦得那叫一個圓滿漂亮,讓人挑不出絲毫錯漏后,會迎來何等可怕的算計嗎?
最最重要的是,這事一出,置那些人的顏面于何處?!
連顧美美這位“當事人”都能想到的事情,薛玲這位“局外人”又怎會不明白呢?因此,眼下,薛玲就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顧美美:“如果,你愿意的話,也未嘗不可。”
“我名下的食品廠和服裝廠,任由你挑選。”顧美美訕笑著岔開話題:愿意?不愿意?不管怎么回答,都會“落坑”啊!
“我以為你會交付那個‘承諾’。”薛玲半真半假地說道,不必特意抬頭都能敏銳地感知到不知何時斂了笑容的顧美美,臉上那一瞬間的僵硬。
“我聽爺爺說,現在,你在幾位老爺子心里已經是個遠勝羅清婉的‘經商天才’了。就連大院里很多人教育自家兒女的時候,也都拿你來舉例。說你不愧是世間罕見的天才,不論學業,還是商業,再或者是其它的方面,都沒費什么力氣就學會不說,還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就掌握這些學科的知識,更能做到舉一反三,即便和這些行業的頂尖大人物交談時也能輕松自如、不落下風。”
“過獎了。”話雖如此,顧美美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瞇成一條線,心里那些代表著驕傲和喜悅的泡泡不停地往外冒,“不過是恰逢其會,若換了你,定能做得比我還要好。”
“你也太謙虛了。”薛玲笑了笑,卻并不打算再繼續和顧美美“探討”這個話題了,而是直截了當地挑明:“都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雖不是君子,卻也不愿意做一個小人。”所以,你從羅清婉手里奪走的那兩家工廠,就還是繼續收著吧,可別動不動就想著要“禍水東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