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趴在薛玲身旁,閉目仰神的小黑和小金這兩只軍犬,再也忍不住地張開眼,眥牙,沖一邊哭訴,一邊還不忘記抬頭打量薛玲神情的林佩,露出一個陰惻惻的威脅和警告神情來。
“唔……哇……連你養的狗都要欺負我……嗚嗚……”
如果說,剛才的哭泣三分真來七分假的話,那么,現在,林佩是真正地被嚇到了,再一次扯著嗓子嘶吼起來。如果不是薛家小院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就林佩這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咆哮聲、質問聲,早就不知驚動多少鄰居了!
薛玲喜歡看戲,卻并不喜歡自己成為被人評頭論足的“戲中人”。
因此,在心里默默地慶幸了薛將軍當初挑選房子時,本著無所謂的心態,隨手一指,就挑了這么個黃金寶地后,就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發現已經是十一點,距離薛將軍回家也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就本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態,開口道:“你總說,我沒將你當朋友,捫心自問,你有將我當成朋友嗎?”
真正的朋友,雖不能達到“為對方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也再所不惜”的程度,但,總不能因為隨便什么人的三言兩語就反刀相向吧?人和人之間,還有最基本的信任呢,朋友的話,不得更多?
“嘎……”突如其來的指責,完全超出林佩的預料之外,讓來之前就做好了精心準備的林佩,也有瞬間的懵圈。
眼見林佩臉上的茫然褪去,又要恢復到之前的清明,薛玲又道:“我不知道,誰告訴你,林佟是我的未婚夫這件事?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薛家和你們林家,從最初,到現在,哪怕遙遠的未來,也不會有聯姻的打算。”
長房五個姑娘,刨除她初到京城火車站,協助公安抓獲人販子的時候,見到的那位英姿颯爽的林家長房長女林佳,和比自己大三歲,雖只和自己見過幾次面,有過寥寥無幾的溝通交流,卻能得出個溫婉嫻靜性子的林家長房四女林侗,其它的林家人,她也就一個見面情。想要詳細地了解她們隱藏起來的真實性情,對擁有“能聽懂植物談話”技能的她是一件再輕松不過的事情了,但,又何必呢?
畢竟,單單林將軍對薛家幾十年的謀算這件事,就注定了兩家會翻臉成仇,即便林家女再如何地優秀,卻也不可能列為薛家子的求娶名單中!
更何況,就目前她所熟悉的林家女習琴棋書畫女紅管家之道,又能和孔家搭上關系,可以說是兒媳婦或孫媳婦的首選,確實優秀得讓人挑不出絲毫錯漏。但,在她看來,卻個個都是心狠手辣、唯利是圖的蛇蝎美人,將這樣的女人娶回家,那絕不是賢妻良母,而是禍家之源!
“所以,不論林佟,再或者羅清婉,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都與我無關。這種情況下,我是‘吃飽了撐的,閑著沒事做’,非要和他們過不去?如果我真是這樣一個心里不舒坦,就拿無關人士出氣,是非不分,嬌縱任性的人,你覺得,就算爺爺再如何地偏袒我,軍區大院其它幾位同樣位高權重的老爺子,就沒一人會對此發表些什么看法嗎?”
林佩:“……”這還不簡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送了那么多蔬菜瓜果,更以比市場還要便宜幾倍的價格,賤賣了山里的蔬菜瓜果給軍區、大院和軍校食堂。這么多人得了你的好處,幾位老爺子雖對你的某些欺行霸道的行為看不過去,也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裝糊涂。
當然,這些話,林佩只會在心里想想,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畢竟,隔墻有耳,一旦,外間知道這些話是從她嘴里傳出來的,讓人覺得林家教養不嚴,影響到林家的聲譽,也就罷了。反正,旁的不說,單單林佟和羅清婉兩人的事情,就已經將林家清白的名聲糟蹋得差不多了,再多上一些,或者少一些,又有多大的區別?
怕就怕不僅外人嘲諷譏誚她“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罵娘”的白眼狼行為,就連一直被她蒙在鼓里的薛玲,也在認清她的真實面目后和她斷交!
這,怎么可以?!
她完全不敢想象,沒了薛玲各種明里暗里的幫助,一朝被打回原形的她,雖依然有著父母和老爺子的偏愛,但,絕不是家里其它人的對手!尤其,眼下,可以確定地是林伊和林佼已經聯手了……
越想,越發悲觀和林佩,仿佛已經預見到了自己那“上天入地,求救無門”的悲愴凄慘下場般,臉上的血色盡褪,身體也抖如篩糠:“我不知道……我也是聽人說的……”
這般模樣的林佩,讓薛玲忍不住地瞇了瞇眼,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然而,細細琢磨,卻又找不出這抹不對勁由何而來。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哦?那你是聽誰說的?”
“二姐……三姐……”沉浸在無盡痛苦悲傷中的林佩,仿佛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落水者,終于見到了不遠處的燈塔一般,忍不住地抬頭,“玲玲,對不起,我不該因為二姐三姐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氣暈了頭,想也不想地跑來質問你!你,能原諒我嗎?”
薛玲:“……”這轉折,可以的!
心里瘋狂吐槽的同時,薛玲也打算順從心底深處突然間就冒出來的一個想法:“佩佩,你要知道,這世上,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并不是隨隨便便的幾句道歉的話,再一臉懇切地祈求對方,就能得到對方一句‘原諒’的。”
“因為,很多已經造成的傷害,并不能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地消磨掉,看不到任何痕跡,反而會因為時光的打磨,而變成一個難看且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每回想一次,就會痛上一次,記憶猶新,讓人完全沒辦法說出‘原諒’這樣的話來。”
“你……”薛玲長嘆了口氣,看向林佩的目光是讓她心慌意亂的平靜淡然,“走吧!以后,不必再來了!”
“不!玲玲,你不能這樣對我!!”滿腹悲愴絕望的林佩,忍不住地尖叫出聲,和薛玲斷絕關系,這,絕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想法是利用“十張承包合同”這件事,激發出薛玲心底深處更多的愧疚和懊惱,撈一大筆好處的同時,也讓自己在林家的地位越發穩固。
下一刻,林佩就撲向薛玲,想拽住薛玲的胳膊。哪怕豁出一切,將自己的臉面和尊嚴全部踩到腳下,任由薛玲肆意踐踏,也要換得薛玲的回心轉意。
卻不知道,這樣嬌弱無力的她,對上薛玲這樣一個看似同樣嬌弱,卻因為經歷末世,哪怕轉世重生,在攜帶了木系異能這個金手指的前提下,每天也沒落下鍛煉身體的大佬,不吝于“羊入虎口”!
就如此刻,薛玲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就更不用說起身迎上前去,而是隨意地一伸手,就輕巧地拽住林佩的胳膊,以一種看似松緩的力道,卸掉了伴隨著林佩的沖刺舉動而帶來的戾氣。
若是面對其它人,林佩肯定會嘴、指甲和腳地全用上,只為了求得一分先機。然而,眼下,她面對的是薛玲,這個她豁出一切也要挽回友情的大佬,哪敢再做出任何激怒對方的舉動?
“玲玲……”林佩扁扁嘴,再次地痛哭出聲,“我錯了……”
翻來覆去,不提“原諒”這兩個字,只是一臉祈求和哀怨地看著薛玲,指望著過往四年多近五年的幸福歡樂相處時光,能喚醒薛玲心底深處那些美好得讓人不忍割舍的回憶。
薛玲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林佩。
說實話,林佩的演技確實當得起“精湛”這樣的評價,否則,也不可能數十年如一日地頂著個“天真單純”的“傻白甜”外表,不僅得到了林家老大和孔夫人的偏疼,也將林伊這位心思狡詐如狐的“本土女”,和林佼這位有著兩世閱歷的“穿越女”蒙在鼓里,更得到了林將軍這位真正“狐王”級別人物的偏袒。
不過,薛玲更傾向于林佩之所以會得到林將軍的偏袒,是因為很早以前,林佩就在和林將軍私下里相處時,無所顧及地展現了自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能耐。否則,在人才濟濟的林家,想要越過林伊和林佼這兩位同樣優秀到讓林將軍上心的姐妹,得到林將軍的另眼相看,并在林將軍心里占有非同一般的地位,還真不吝于“癡人說夢”。
至于她嘛?
說實話,在對待林佩的態度上,還真是“終日打雁,卻反被雁啄瞎眼”!
幸而,經歷末世的她,雖然習慣性地充當了一個“保護者”的角色,但為人處事最基本的警惕和戒備心卻并沒因為來到這個和平年代,并悠哉愜意地生活了五年而消磨掉。
更在和林佩的日常相處中,每每林佩有意無意地詢問起一些和薛家的關的事情時,都會挑一些不那么重要,擺在明面上的事情來說。真正涉及到薛家內部人才知曉的秘密,卻是閉口不言,從未曾提起過。
否則,眼下,面對到了此刻還擺出一張嬌弱可憐,天真無辜模樣的林佩時,她還真會忍不住上前狠揍對方一通!
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爆燥,這樣不好,不好。
薛玲深吸了口氣,按下心底生出來的“滅口”想法,然而,看向林佩的目光卻越發地殺氣騰騰了:作為一個“動嘴不動手”的文明人,挑釁法律什么的,還是不要了。但,這并不妨礙她在合理的范圍內,用眼神威脅下對方吧?
“你沒有錯。”薛玲搖著手指,將林佩臉上的茫然、震驚、恍悟、痛苦、懊惱和慶幸等神情盡收眼底,心里不免有些遺憾:過了今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這樣精彩絕倫的“變臉”劇目了,可惜啊!
“錯的是我。”不該和你這樣一個是非不分的“墻頭草”做朋友。
剩下的話,薛玲并沒說出來,然而,以林佩的聰慧機靈,又怎會猜不到呢?瞬間,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后,化為墨汁般漆黑,演出了另一種形式的“變臉”后,總算趕在被薛玲提溜到院門外,正準備關上院門的時候,再次哭喊出聲:“玲玲,我錯了……我跟你跪下道歉,成嗎?”
“撲通”一聲,不等薛玲反應過來,林佩就跪在了院門處。力道之大,連眼疾手快地闔上大門的薛玲,在厚重的木門背面都聽了個清楚,不由得咧了咧嘴,做了個“感同身受”的表情。然而,若,她的眼底不要滿滿的冷誚的話,那么,這個表情還比較有說服力。
這是各種“我弱我有理”的劇目看多了呢?
可惜,“下跪”這種事,得用對人。
對于她這種末世爆發前就見多了世事殘酷而心性涼薄,末世爆發后更是將一應無用的同情憐憫心拋了個一干二凈的重生女,這種套路,無濟于事。
當然,也得用對場合。
就薛家小院這樣偏僻得連個陌生人都見不著,熟悉的人也會下意識拐道的地方,就這簡簡單單的“一跪”,想要致她于輿論的旋渦中心?除非,在來薛家之前,林佩就已經和林伊、林佼兩人商議好,并說服了林將軍,等到中午大伙下班的時候,會跟著薛將軍一塊兒來薛家小院。
……等等!如果說,這,才是林佩的用意呢?
“有意思。”薛玲嗤笑一聲,眼角眉梢間滿滿的冷意。這樣悄無聲息間就算計拿捏住人心的手腕,哪里是自己印象中的天真單純的“傻白甜”能做到的呢?就是不知道,這個計劃是誰主導的,林伊?林佼?再或者,林佩?不過,不管是哪一位,總之,在自己想要撕虜開來的情況下,想要粉飾太平,繼續維持原樣,那還真是做夢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