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大娘子不愧是在蔚府中憑著玉貌朱唇橫行無忌的人物,她口齒清晰舌燦爛花,一刻鐘不到便講明了整件事情所見所聞部分,講得連朱守城都不禁對她都刮目相看。
這樣能文能武能打能懟、睜著大圓眼滴水不漏說大瞎話的大家閨秀,平生罕見吶!
蔚大娘子講完了,大理寺謝大人卻奇怪了:“照蔚大娘子你所言,阮國公其實是特意買了這幾口棺材是打算給阮大娘子出閣備嫁妝所用?”
“其實這事兒,可不就是為了給我家茗茗備嫁妝所買么!”三千兩黃金已經吃下肚,再讓阮禹吐出來,那便是十大酷刑輪番上演都屈服不得,阮國公上前一步指著地上棺材就說,“謝老弟你看,就這幾口棺材的材質,還有價格與這耐用度,這尺寸……京中有哪樣箱籠能比得上!我可不就是擔心茗茗的婚事在即,來不及備下大口的箱篋么。”
作為拖著棺材去迎親游街的辦喜事的新郎官,慕世子百感交集其實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豁出慕王府世子的臉面為未來大哥助紂為虐:“阮國公說的極是,謝大人你來瞧這棺材……真真是材質極佳!阮國公念在我與阮大娘子要在河船上成親,怕路途有什么閃失,又恐大娘子的嫁妝太過引人注目,故而,特意街頭巷尾的去尋了這幾口不易滲水的棺材當箱篋……”
慕世子摸著自個兒的人面獸心,簡直覆水難收,打碎牙齒和著血往肚里吞“也真是為難了阮國公的如此盡心盡力想的如此周到,我心中真是十分感激阮國公。”
阮國公十分謙虛:“都是應該的,都是自家人嘛……”
唯一的人證蔚大娘子口述完了前后緣由,還有這位身份頗為尊貴的慕王府世子佐證,棺材鋪掌柜醒來卻是不言不語,只一心一意口口聲聲只喊棺材啊我的命根,這稀里糊涂的棺材藏金掌柜昏厥案只好就此告一段落。
阮禹喜盈盈邀請大理寺卿去府里喝酒,連連道歉那棺材鋪的奇怪緣由乃是屬下查錯鬧了大烏龍大笑話,謝大人卻是作揖賀了聲喜,就帶著大理寺衙役打道回府。
走之前更是雷厲風行的收拾好阮府前頭殘局,唯獨剩了蔚夫人與蔚大娘子站在阮府前頭。
折騰半日,蔚夫人這薄臉皮實在撐不住,正想尷尷尬尬開個口也說個托詞之類的說改日再來,卻見阮大娘子面上喜洋洋快步就移過來,她伸手扶上蔚夫人手臂就道:“蔚夫人,實在對不住,讓您站著瞧了我們府上的一些笑話,這里站著風大,咱們趕緊進去罷,可不能站在這兒受了風著了涼……大娘子,快快快,咱們一道扶蔚夫人進去坐罷。”
若不是知道今日自己是過來給阮大娘子添妝的,若不是人家未婚夫君就在一旁站著,阮大娘子這熱情洋溢的勁頭,險些就讓蔚夫人覺得她是瞧上自家哪個兒子而特意在未來婆婆面前獻殷勤來了!
這讓沒有兒子、還有一個女兒想急急推出閣的蔚夫人有點方:“阮大娘子……我、我自己走罷,你莫要扶我了,使不得使不得……”
雖是長輩,但讓阮國公嫡妹、未來慕世子妃親自攙扶,怎么都覺減了壽折了福。
“這兒門檻高,我扶著您一些……”前世蔚大娘子當街劃臉被逼到郊外莊子獨居,蔚夫人不久便病死在床榻,蔚大娘子口中念叨了十年悔了十年的親母,阮鳳怎么也要替好友敬孝一番,她從善如流,“小蓮,趕緊去花廳備好茶水糕點,再讓人給蔚夫人備上一張軟墊,蔚夫人在門口吹了許久的風,你快些進去帶件披風來。”
林馗與朱守城跟在阮禹后頭,林副將瞧著阮鳳的殷勤背影,意味深長:“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朱守城瞥他一眼。
“對,物以類聚!”林馗自悟道,“你們不覺得蔚大娘子與咱們大娘子的性子……那一樣一樣的,一樣的豪邁直爽,怪不得大娘子歡喜了蔚大娘子不喜何家劉家那些個娘子呢。”
不,前頭慕世子默默瞧著下頭的青磚,幽幽嘆息,是一樣的能睜眼說瞎話。
林馗走快幾步,與阮禹同行一排,探頭低語:“將軍,您也二十有八了……難得大娘子也喜歡,人又長得好看,還當街當巷說喜了您的滔天權勢仰慕了您的保家衛國,走過路過也不要錯過啊。”
阮禹:“滾。”
阮大娘子一路扶著蔚夫人到花廳,還在一旁噓寒問暖端茶賣乖讓蔚夫人簡直受寵若驚。
雖說蔚夫人乃從三品夫人,實在因得不了蔚大人喜歡,而冷落在家不曾有過什么交際,這會兒見阮鳳喜笑融融儀態萬芳十分討人喜歡,蔚夫人忽然就覺得自己備下的一些薄禮都不夠看了,連忙扯下自己手上的鐲子,套到阮鳳手上:“我與大娘子你一見如故,今日知大娘子你要下江南成親也沒帶什么像樣的東西,這鐲子我戴了十幾年,乃是當年我的陪嫁之物,如今與大娘子有緣,權當了給大娘子的添妝禮,還望大娘子你莫嫌棄,也讓我家橙姐兒沾個喜氣。”
阮鳳瞧著一旁亭亭而站的蔚橙,任蔚夫人將鐲子套到自己手上,眼神款款柔和:“蔚夫人放心,蔚大娘子這般佳人,喜氣能自來。”
年輕,貌美,賢惠,真是大嫂的不二人選!
阮府中喜氣洋洋,劉氏兄弟卻只覺天塌地陷,心如死灰。
本是想來阮府奚落一番墨子澄,卻不想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兩人一路怒火中燒哭哭啼啼坐著轎子被轎夫抬到到東街。
東街熱鬧繁華,有敞開大門做生意的商鋪,有酒樓彈唱小曲兒的靡靡之音,有街上來回叫賣的小攤……平日里,劉衍若坐轎行到東街,會特意讓轎夫放慢腳步,掀開簾子去瞧一瞧酒樓上的那些嬌美柔弱女子,可如今真真一點兒心思都沒有。
只是,無巧不成書漏雨偏逢連夜雨,劉衍是不想聽不想看了,而東街聚集的文人墨客爭吵的堵塞道路卻讓劉衍又不得不聽不得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