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嬤嬤的心思,令陸瑾康略有些尷尬。
蘇云朵的善解人意,卻又令陸瑾康的心里很是熨帖。
待紫蘇帶著白葵去對庫存,夫妻倆回到臥房外間的榻上坐下。
陸瑾康把玩著蘇云朵的小手,總覺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向蘇云朵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可是又覺得像蘇云朵如此通透之人,多說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刻意,一時間房里的氣氛就顯得略有些沉悶。
“嬤嬤她……”半晌陸瑾康開了口,只可惜剛說了這么三個字,就被外面紫月打斷了。
原來是外院傳來消息,鎮國公陸名揚和世子陸達請陸瑾康去外院書房有事與他商量。
陸瑾康如釋重負般站了起來,不過還是將剛才那句話說完:“嬤嬤她年齡大了,難免會有些想法,朵朵多擔待。我還是那句話,嘯風苑的內務,你說了算!”
看了眼屋里的西洋鐘又道:“祖父這會兒喊我過去必有要緊事商談,一時半會只怕結束不了,你歇息會兒先去祖母屋里陪祖母說說話吧,夜里涼讓丫環給你帶件厚實些的斗蓬。”
鎮國公府的人口眾多,膳食一般都在各自的院子里自行解決。
安氏覺得蘇云朵剛嫁進來,就讓他們自己開伙難免太過冷靜,故而早早與陸瑾康說好,新婚第一個月讓他們每日去正和堂用膳,也是想趁著這一個月的時間讓蘇云朵有更多的機會接觸鎮國公府的俗務,以便鎮國公府中饋的交接。
只是目前蘇云朵并不知道安氏的這個安排,卻也感受到安氏的善意。
“知道了。”蘇云朵隨著陸瑾康站起來,替他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整了整領口,目送他出門。
陸瑾康剛走不久,去庫房對賬的紫蘇、白葵就回來了。
“奴婢按大奶奶的意思,請了紅豆與奴婢二人一同去庫房對賬。胡嬤嬤什么都沒說就讓紅豆陪著扶持了庫房,庫存與賬冊吻合。”紫蘇將賬冊放在桌上向蘇云朵匯報庫的情況:“只是大公子庫房里的東西過了幾年下來,不但沒有增加反而還少了許多,連大太太留下的嫁妝也動用了不少。”
正翻看著賬冊的蘇云朵不由抬頭看了眼紫蘇,隨即笑道:“那些少了的,想必都在你家奶奶的陪嫁單子里!”
陸瑾康曾經告訴過蘇云朵,胡嬤嬤的男人孩子因為一場時役全都死光了,胡嬤嬤孤家寡人一個,她留私房給誰呢?
雖說胡嬤嬤的確不是十分心甘情愿地放手嘯風苑的內務,卻也不表示胡嬤嬤會貪沒私藏。
這下子紫蘇也繃不住笑了起來:“可不是嘛,我就說當初送去東明坊的聘禮中有些古畫孤本怎么那么眼熟!如今方知那些聘禮至少有三成出自大公子的庫房。”
說到這里紫蘇頓了頓又道:“奶奶你說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蘇云朵懂紫蘇的意思,她這是在吐槽鎮國公府拿陸瑾康私庫里的東西當聘禮。
蘇云朵想的卻與紫蘇不同,當日鎮國公府的聘禮有多厚遠超她的相信,按正常那聘禮分成三份都不顯薄,可見鎮國公府在聘禮上并沒有虧待自己,甚至明白鎮國公府為了陸瑾康所出的那部分聘禮又特地加厚了些許。
至于羊毛出在羊身上,這話說得對也不對。
在這個時代女人成親之后雖不至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多數的時候卻只在內院里相夫教子,除了嫁妝并沒有其他的經濟來源。
換句話來說,這個時代的女人就是個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
在這種情況下,嫁妝就成了女人嫁去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錢,嫁妝的豐厚程度甚至可以直接決定女人在夫家的地位。
那么這些出自羊(男人)身上的羊毛(聘禮),就成了女人的本錢,也就不能再說“羊毛出在羊身上”。
畢竟女人的嫁妝屬于私產,非女人自愿,任何人不得私下動用,這條在東凌國律法中有著十分明確規定。
不過嫁妝對于蘇云朵而言,不過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她有自己的事業就算沒有嫁妝也能生存下去,倒也勉強可以接受紫蘇這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吐槽。
當然蘇云朵不可能當真覺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反而更明白陸瑾康對她的那份心意。
蘇云朵嗔了紫蘇一眼:“這樣的話以后不可再說,來,還是給你家奶奶說說胡嬤嬤這個人吧。”
雖說此前紫蘇也提起過這位胡嬤嬤,蘇云朵卻并沒有往心里去,通過今日的短暫接觸,蘇云朵覺得自己還是多了解一些才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雖然蘇云朵并不覺得自己與胡嬤嬤是敵對關系,不過多了解些以后相處起來也能輕松些。
紫蘇曾經是安氏身邊的二等丫環,陸瑾康被齊思思退親之后才被安氏安排到嘯風苑當了大丫環,事實上她在陸瑾康身邊當差的時間并不長。
不過對陸瑾康身邊的這位胡嬤嬤同感太過曲折,紫蘇還是十分了解的。
正如陸瑾康所說,胡嬤嬤原本是陸瑾康生母大徐氏的陪嫁丫環。
只不過并非徐家的家生子,而是大徐氏小時候跟著祖母娘親外出進香的時候救下的孤女,爾后自賣自身成為大徐氏的丫環。
那個時候大徐氏六歲,胡嬤嬤十歲。
大徐氏嫁入鎮國公府時年方十五,那時胡嬤嬤已是大徐氏身邊的一等大丫環,雖說年齡大了些,還是順理成章地成了大徐氏的陪嫁丫環,事實上卻是徐家為陸達準備的通房。
胡嬤嬤是個很有想法也很有志氣的人,當時已經十九歲的她在鎮國公府陪著大徐氏生活大半年,眼見著大徐氏站穩了腳跟,年已二十的她才求著大徐氏將自己許配給了大徐氏嫁妝鋪子里大掌柜的兒子。
日子倒子過得舒暢,一年后就生了個大胖兒子,卻在兒子剛滿三個月的時候重新回到剛剛生產的大徐氏身邊,當了陸瑾康的奶娘。
在陸瑾康五歲的時候,奶娘又生了個女兒,本是兒女雙全的好命,沒想到十年前一場時役奪去了男人孩子的性命,從此胡嬤嬤整顆心都放在了陸瑾康的身上。
如此,蘇云朵倒能理解胡嬤嬤的心思,她的心里陸瑾康既是主子又是“兒子”,在她的眼里蘇云朵只怕是那個與她搶陸瑾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