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家人開口,程果搶先道,“林叔,嬸子暫時搶救過來了……”
等到林老太太從搶救室轉進病房,林家人都下去了之后,程果才捶著腰,過來攙起白老爺子,慢慢往樓下走去。
“老大媳婦,你林嬸能不能撐到跟老二兩口子見一面?”
程果嘴角泛起一絲苦意,搖了搖頭,“爸,這事兒說不好,得看文嵐他們啥時候回來……”
老爺子長長嘆了一聲,道,“你林嬸要是走了,老林估摸著也撐不下去了。回頭你多勸勸老二媳婦,她也就跟你能說的來。”
程果跟林文嵐一向處得好,心里也擔心林文嵐,老爺子這么一說,馬上應了下來。
白宴銘帶著白清正趕過來時,林老爺子正坐在病床邊上,緊緊握著老太太的手,一眼不眨的盯著床上呼吸孱弱的老伴兒。
林家三兄弟和兩個媳婦也都眼睛紅紅的等在邊上,焦急地等待著老太太醒過來。
而白清明和云裳,則跟林大舅和林二舅家兩個年齡稍微大點的孩子,一溜兒坐在病房門口,沒有一個人說話,都仔細聽著病房里的動靜。
白清正過去摸了摸云裳腦袋,站在門口往里面看了一會兒,轉身去了醫生辦公室,找程果詢問林老太太的情況去了。
到了凌晨的時候,老太太終于清醒了過來,眼睛不再渾濁,看人時,眼神炯炯有神,異常清明,就連平日里很是灰敗的臉色,此時也有了一絲紅暈。
在眾人強忍悲傷的情緒中,老太太對著林老爺子淺淺的笑了笑,眼神溫柔,臉頰處竟然還能隱現出酒窩的痕跡,連說話也比平日里精神,“他爹,我又糊涂了好長時間?”
林老爺子臉上也掛出笑意,捧著老太太的手在自己臉上蹭了蹭,笑著道,“不長,就兩天。你前兒還跟我說話來著,能認得老三家的幾個娃子。”
老太太高興的笑了一下,視線落在老爺子幾乎全白的頭發上,臉上又露出心疼的神色,“他爹,你這都發都白完了,以后干啥得抻著點兒,有活兒就留著讓三個小子干。”
“好。”老爺子笑著應了一聲,跟老太太開玩笑,“三個小子不聽話,你就還跟以前那樣訓他們,竹板子我還給你留著呢。”
老太太略顯艱難的抬起頭,笑著跟三個兒子道,“你們聽到了嗎,以后不孝順你們爹,我還拿竹板子抽你們!”
不等三個兒子說話,老太太又看向林老爺子,“他爹,好久沒坐了,扶我起來坐會兒。”
聽著里面的動靜,云裳低頭捂著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指縫間溢出來。
她心里清楚,老太太這是回光返照了。
也就是說,林文嵐和林大妮很有可能見不到老太太最后一面了。
病房里老太太的聲音還在繼續,跟林老爺子說著以前的事兒,從兩人認識起,到結婚,再說到幾個孩子小時候的嗅事,連大家記憶里那些犄角旮旯里的模糊小事兒,老太太也能清清楚楚的說出來。
林老爺子臉上也一直掛著笑意,像拉家常一般,跟老太太說著話,想法子逗老太太開心。
病房里氣氛輕松的不像是醫院,倒像是兩口子吃過晚飯,睡前在炕頭閑聊,親近又貼心,還有一股脈脈溫情流淌在兩人之間。
老太太說了一陣兒,大概是不想跟老爺子閑聊了,轉頭看向三個兒子,笑著道:
“文山,這咋才幾天不見,你咋就老成這樣了,都快趕上你爹了。”
林文山心里正難受的緊,又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哭,眼角都憋得發紅了,卻被老太太一句話,說的心里又有些心塞,還有幾分委屈。
他跟他爹差了二十多歲,他媽這到底是啥眼神兒,說他跟他爹一樣老。
老太太朝三個兒子招了招手,幾個在常人眼里還算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立時齊刷刷蹲在床邊,跟小孩子似的,一臉孺慕的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挨個兒摸著三個兒子的頭,笑著道,“一轉眼都這么大了。文山,你是大哥,以后幫媽照顧好你爹,看著你倆弟弟,別讓他倆犯渾。”
林文山趴在床邊,腦袋垂在老太太腿上的被子上,哽咽著點點頭。
老太太推了推林文山的腦袋,笑話他,“一大把年級的人了,咋還跟吃奶的娃兒一樣,擎跟媽撒嬌了。”
林文山老臉不自覺發紅了,挪開腦袋,繼續地頭蹲在床邊,等著老太太的吩咐。
“你們大姐工作忙嗎?她沒說她啥時候回來?還有文錦,我前兒聽你們爹說,咱家文錦找到啦?小七也找到啦?都這么些年了……我還沒見過文錦和小七是啥模樣。”
老太太說話的時候,眼巴巴的瞅著病房門,好似兩個閨女馬上就能推門而入似的。
老二林文峰迅速跑出去,把云裳拉近病房,推到老太太跟前道,“媽,這是小七!你看看!咱家小七可好看啦!文錦跟小七一樣,倆人長得都像你,好看!”
老太太高興的彎起眉眼,抬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臉,又拉著云裳打量半天,不住的點頭。
“文峰沒說錯,小七看好看,像我!”
云裳不自覺也露出最燦爛的笑臉,喊了老太太一聲,“外婆。”
“哎!”老太太高興的應了一聲,摸著云裳眼角的紅痣,說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你媽這些年可惦記你哩……”
老太太拉著云裳不撒手,從云裳出生起的模樣,到她不小心弄丟云裳,再到林文嵐找云裳壞了身子,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云裳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了,可這會兒再聽老太太再次說起,依然聽得認真,舍不得錯過老太太說的每一個字。
“外婆,我媽和我小姨快下火車了,等天亮了,你就能見著小姨了。小姨也長得可好看了,是大學生,工作也好,對象跟小姨是一個單位的。外婆,你趕緊養好身子,咱四月份好打發我小姨出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