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快點!火車快進站了!”
站臺上,白清明拽著起云裳,快速追上前面的林文嵐。
白清正軍校畢業了,今天從京城回來,在家里呆一個星期,之后就要去最南邊的軍區報到了。
跟白清正一起回來的還有顧時年,雖然顧時年說,他這次回來是看望張春妮阿姨和顧副政委的,可白清明卻覺得,顧時年主要是回來看云裳的。
火車很快在站臺上停下,等旅客們下的差不多了,顧時年和白清正才一前一后的下了車,大步朝幾人走了過來。
看到兩個哥哥,云裳臉上不自覺帶了笑,甩開白清明,張開雙臂噠噠噠的跑了過去。
看到云裳跑過來了,白清正不由也張開胳膊準備接住她,哪知云裳到了白清正跟前直接拐了個彎,撲到后面顧時年的懷里。
白清正臉黑了一瞬,眼里冒著火的斜了顧時年一眼,伸手將云裳從顧時年懷里扯出來。
“小七,只歡迎你顧二哥,不歡迎大哥回來是不是?”
這幾年,白清正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盛,云裳哪里敢得罪白清正啊,雙手攀著自家大哥的胳膊,好話一個勁的往外冒:
“哪里!我最想大哥了,天天都想,恨不得大哥就分在咱臨陽軍區呢!”
顧時年懶得看白清正這種爭寵的幼稚游戲,揉了揉云裳的腦袋,先跟接站的林文嵐和白清明打了聲招呼,這才握了云裳手,一行人從站外走去。
到家后,顧時年先去看了張春妮和顧宗霖,晚飯前才來到白家,準備蹭一頓接風宴。
白家很久沒有人員這么齊全的時候了,加上顧時年五個孩子,白宴誠兩口子,外加一個吳嬸兒,八個人圍著餐桌,熱熱鬧鬧的吃著晚飯。
球球帶著兒子毛球,一左一右的蹲在云裳腿上,時不時喵喵喵的叫幾聲,以示自己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吃過飯,白宴誠照例帶了白清正和顧時年進書房,問了問兩人在學校的情況,又提點了幾句白清正到了南邊軍區該注意的事情,最后才打發走白清正,把目光投向顧時年。
“時年,聽老爺子說,你出發的日子定了?”
“定了,一個星期后出發,直接去港城。”顧時年頓了一下,接著道,“白叔,到時候我可能要帶阿裳一起過去……”
“我知道。”白宴誠抬手打斷顧時年的話,眉頭不自覺擰成了一個疙瘩,“老爺子昨兒打電話說了這事兒了。你林姨還不知道這事兒,你先別提,明兒我找機會跟她說。”
想到林文嵐疼寵云裳的勁頭,白宴誠愁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這事兒他要怎么開口?難不成,他要跟林文嵐說,你公公主動跟組織申請,給你閨女安排任務了,下個星期就要去港城,要幾年后才回來?
真要這樣說的,林文嵐那個暴脾氣能打爆他的腦袋。
白宴誠揉著眉心,長長嘆了口氣,問顧時年,“你出去執行任務,學習咋辦?是任務完了再回學習接著上課,還是在那邊自己學東西,以后回來跟你們這屆同期畢業?”
顧時年態度很是認真的回答道,“白叔,完成任務后再回學校上課,太耽誤時間了,我準備自己學習,回來后直接進部隊。”
白宴誠點點頭,看向顧時年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時年啊,這些年我和你林姨都拿你當自家孩子一樣,從來沒有拿你當過外人。等去了港城,你還得多費費心,替我和你林姨照看好小七。”
一想到自家軟萌軟萌的閨女要有幾年見不著面了,白宴誠不由就想哭。
閨女多好啊!當著閨女的面,林文嵐從來不敢跟他甩臉子,要是林文嵐知道閨女讓他爹給弄港城去啦,他不得睡一年的書房啊?
現在想想以后的日子,總覺得心里毛毛的。
當然,睡書房啥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也舍不得閨女啊。
這一出門就是好幾年,他想閨女了可咋辦?
顧時年早就摸透白宴誠的性子了,很是認真的跟白宴誠下保證,“白叔,你放心,等到了那邊,我會看好云裳,督促她好好吃飯,多念點書,多學點東西,肯定不讓她出去亂跑。”
“這就好。”白宴誠放下茶杯,從拉開書桌最底下的抽屜,拿出一個厚厚的油紙包給顧時年。
“這里是三千塊錢,你替小七收好。在外面要呆幾年呢,你注意給她多添置幾年新衣服,要是看上其他東西,只要不過分,你都替小七買了。錢花完了讓那邊的同志給我遞信兒,我再給你們匯。”
這錢是白宴誠給云裳的,顧時年沒有推辭,直接收了下來。
雖然他和云裳這些年陸陸續續攢了小兩萬私房錢,可這三千塊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云裳要是知道白宴誠給她這么多錢,指定能高興半個月。
等到顧時年從書房出來,跟林文嵐打了聲招呼,然后在白宴誠愁眉苦臉的注視下,帶著云裳出門遛彎兒了。
云裳多了解顧時年啊,一進入訓練場,就壓低了聲音問,“顧二哥,你喊我出來是不是要說正事兒?”
“嗯。”顧時年輕輕應了一聲,語氣輕松的問,“你再猜猜是啥正事兒。”
云裳眼睛一亮,抓著顧時年的胳膊,一臉驚喜的問,“二哥!是不是那事兒定了!你能去港城了!?”
顧時年也不賣關子,拽著云裳繼續往前走,小聲回道,“阿裳,不光是我,你也得去。”
想到自己能帶云裳在港城住幾年,云裳能正大光明的穿各種漂亮衣服,不限量吃各種好吃的,還能讓她撿起上輩子學過的鋼琴,小提琴,顧時年就覺得這趟任務非常值。
比起完成任務后的功勞,他更想看到云裳鮮活無比的成長。
知道自己一周后就要出發去省城了,云裳興奮的嘴都合不攏了,跟在顧時年身邊,時不時咯咯笑出聲。
云裳和顧時年各種開心,白宴誠的日子就難熬了。
他的預感沒有錯,當林文嵐聽說云裳要跟著顧時年去港城,而且很有可能幾年后才能回來,當即拿起手邊的白瓷茶杯,差點給白宴誠開了瓢。
“白宴誠!你是瘋了嗎!小七才多大?你就舍得把她打發出去?別人不知道港城的情形,你也不知道嗎?那邊前些天剛亂了一回,你就不擔心?在你眼里除了功勞就啥都沒有了是不是!”
林文嵐邊說邊打,不一會兒白宴誠就被揍得滿屋子亂躥,身上脖子上也掛了彩。
也幸虧林文嵐記得白宴誠明天一早還有個會議,撓人的時候避開他的臉,否則威風八面的白司令懼內的帽子戴定了,還是戴給全軍看的那種。
“文嵐,你別急,千萬別著急!咱小七的任務是過去負責吃喝玩樂,不干別的!那些任務有其他的同志執行,咱小七就是當個時年的拖油瓶,沒有危險!”
白宴誠好說歹說,把余家的事情一點不落的說了一遍,最后又冷著臉,搬出這是組織上交給云裳的光榮任務,推辭不得,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白宴誠才勘勘保住自己的腦袋。
不過雖然不用挨打了,白宴誠也被剝奪了睡臥室的資格,當天晚上可憐兮兮的在書房將就了一晚上,林文嵐連被子都不許他蓋一張。
接下來幾天時間,林文嵐也不去上班了,每天帶著云裳滿臨陽轉悠著給她準備行李。
光是新衣服就裝了滿滿一大箱子,要不是云裳阻攔,林文嵐甚至還要給程果打電話,準備讓程果去友誼商店給云裳再買幾件新衣服。
白清玥和白清明只以為云裳要去京城陪白老爺子了,見林文嵐恨不得把整個家都打包給云裳帶走,嫉妒的整個人都扭曲了。一個是嫉妒云裳能穿那么顏色鮮亮,款式好看的新衣服,一個是嫉妒林文嵐給云裳準備那么多他吃不到的好吃的。
于是這倆人非常愉快的決定,林文嵐給云裳準備的好吃的,他們倆要吃一半!
接下來的幾天,白家經常出現這么一副畫面,林文嵐和吳嬸兒一件又一件的往云裳箱子里裝好吃的,白清玥和白清明就蹲在旁邊,左右開弓的從箱子里撿好吃的吃。
林文嵐也不攔著他們,只有兩人吃的過分了,才不輕不重的說幾句,幾次下來,這倆人也不作了。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出發這天,白宴誠親自開車,跟林文嵐一起將云裳,顧時年,還有順道兒的白清正一起送上了火車。
云裳原本興奮的心情,在火車開動后,迅速回落了下來,想到白宴誠一遍一遍給她整理火車上的鋪位,林文嵐紅著眼圈,抱著她,壓低了聲音在耳邊一句句的叮囑,云裳的眼圈不自覺就泛紅了。
白清正這會兒去打熱水了,顧時年伸手擦去云裳眼角的眼淚,小聲道,“阿裳,這次任務是存在很多不定性,說不定等幾個月后就有回來的機會,到時候二哥帶你回來看白叔和林姨。”
云裳點點頭,從兜里摸出蘋果啃了一口,糖心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溢開,讓人的心情不由跟著好了起來。
組織上這次準備很充分,兩人光是新身份就準備了兩套,其他做任務的人,也都是通過投親的渠道,自行去港城,到了那邊再在指定地方匯合。
云裳甚至覺得,白清正被分配在南邊軍區,也是帶了秘密任務來的。
白清正打好水回來,見云裳眼角紅紅的,知道她是剛哭過一場,揉了揉云裳的腦袋,又拿出撲克牌,準備陪她玩最簡單的拉火車游戲。
規則簡單到弱智,就是一人一張輪流出牌,像火車一樣一張壓一張,在壓的過程中,發現兩張數字一樣的紙牌,上面的為火車頭,下面的為火車尾,中間的那些紙牌就全歸火車尾一方所有。
云裳聽了玩法之后,嫌棄的眼珠子都差點翻到天上去。
白清正這是看不起她呢,還是真拿她當弱智哄?
她雖然不大玩撲克牌,可前世也沒少跟著顧二哥出去玩,撲克牌的各種玩法,簡直不要太熟悉了。
真要玩起來,她輕輕松松的虐死白清正,還敢看不清她?
“大哥,你那智商也只會拉火車,跟我和顧二哥玩不到一起,我倆去隔壁包廂找人斗地主,你去找個三歲小孩陪你拉火車吧。”
見云裳情緒好起來了,白清正笑了笑,也不計較云裳把他扁到門縫里的話,拉著顧時年一起陪云裳玩斗地主。
白清正已經很高看云裳了,可是真一上手,他才發現云裳玩牌技術是真的不錯。
與普通人玩牌時拼運氣不同,云裳那腦子就跟一抬高速運轉的機器一般,每次都將他和顧時年手里的牌算得死死的。
一開始的時候,白清正還打著放水的心思,想讓云裳多贏幾次,能開心一點。可是幾把牌過后,白清正才發現云裳根本不需要他讓,甚至他拿出最好的狀態,云裳那腦瓜子也能輕輕松松虐他。
即便這中間少不了顧時年幫云裳喂牌,可光是她能算到他和顧時年手里的牌,就已經很難得了。
火車在廣袤的大地上緩慢前行,三個人一路人玩玩撲克牌,或者聽白清正和顧時年聊聊在軍校時的事情,再或者小聲說說京城的時事,云裳一點兒都不覺得日子難熬。
大概是白宴誠提前打了招呼的原因,三人這個包廂里,從頭到尾再沒有上過旅客,幾人晚上只要關好包廂門,就能放心大膽的睡覺,一點兒都不用擔心行李會不會丟失的問題。
經過長途跋涉,火車終于停在了終點站。白清正換好嶄新的軍裝,脖子上的風紀扣扣得嚴嚴實實,面容嚴肅,整個人氣勢立時變了,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渾身上下溢滿肅殺的味道。
而顧時年和云裳則穿得跟歸國華僑一般,顧時年一身嶄新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兒,配上他那張俊逸疏朗的臉,明明該是渾身的精英范兒,可他嘴角那一抹邪氣的淺笑,看人時似笑非笑的眼神,還有渾身跟沒有骨頭一般,斜斜靠在包廂門框邊上姿態,活脫脫一斯文敗類形象。
白清正簡直不敢認了,明明是同一個人,幾分鐘之前還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一言一行都帶著一股子兵味兒,可這才幾分鐘,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簡直……太特么帶感了!
還有云裳,穿著一套嶄新的裙子,那布料和款式,一看就是打友誼商店買的。
肩膀上還背了個紅色牛皮小包,亭亭玉立的站在顧時年身邊,本該是乖巧甜美的美少女形象,可配上她淺淺淡淡,略帶輕慢的淺淡眼神兒,骨子里的那股子矜貴勁兒,一下子就出來了。
這倆人站一起,說不是親兄妹都沒人信。
雖然臉上的表情不多,可那種高高在上輕慢姿態,卻通過兩人的舉止動作,輕而易舉的帶出來了。
白清正嘴角抽了抽,伸手捏了捏云裳臉蛋兒,擠出個笑臉,道,“小七,在外頭照顧好自己,別舍不得花錢,遇上解決不了的事情就讓時年給家里稍信兒。”
云裳很是乖巧的點點頭,心里不舍得情緒更濃烈了。
面對顧時年,白清正就沒有那么好的脾性了,鼻子若有若無的冷哼一聲,很是嫌棄的將顧時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動作雖輕,卻用勁道十足的在顧時年胸口捶了兩拳:“在外頭照顧好小七!”要不然扒了你這身斯文敗類的皮!
云裳:“……”
大哥,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小動作!
當著我的面就搞小動作欺負顧二哥,真當我眼瞎不成?
顧時年知道白清正心里頭不舒坦,倒是不跟他計較,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你剛到這邊,不要太急躁,萬事小心。”
白清正點了點頭,板著臉,頭也不回的下了車,朝軍區的方向離開了。
顧時年和云裳才將能收進空間的行李一起收進去,只提著空空的皮箱出了站,朝著海關的方向前行。
三人打一下車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回頭看彼此一眼,就像雙方只是碰巧買票買到同一個包廂,彼此之間只是相互不認識的陌生人。
兩人手續齊全,很是順利的通過海關,登上去港城的輪船。
坐上來碼頭接兩人的汽車,云裳一路轉過頭,看著車窗外的街景。
這個時期的港城還沒有亞洲四小龍時的輝煌,也沒有多少歐美人在這里生活。
街上行人穿衣打扮雖然不像國內流行的主流軍綠色,可也沒有太時尚。女人大多穿著花花綠綠的格子布群,梳著蓬松的包包頭,還有許多女人穿著舊式的旗袍。男人大多是襯衫扎在褲腰里,頭發梳得油光華亮,蒼蠅上去都能劈叉。
大街兩邊有許多歐式建筑,上面滿是各種各樣的店鋪招牌,一眼看過去密密麻麻,云裳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上面的招牌種類不一,但都帶有時代的特色,就連上鋪名字,像是“金記商行”“王家米鋪”“佩夫人”“文昌押”之類,都帶著濃濃的民國風。
街道兩邊還有許多擺小攤做生意的攤販,樓上的陽臺掛滿了衣服。夾在這些歐式建筑中間的,是橫街窄巷,里面是擁擠的矮房和到處私搭亂造的建筑,各種風格融合在一起,不顯突兀,生活氣息滿滿。
與國內不同的是,港城的大街上已經有了許多小汽車,還有一些人力黃包車穿插其中,最顯眼的,還有新出的,比所有車子都高大的雙層有軌電車巴士,穿插在港城不大的城市空間,運輸為生活忙碌奔波的客人。
云裳甚至還在墨綠色的電車身上,看到了咖啡的廣告,這是她到目前為止,唯一看到的,沿用到后世的廣告方式。
這時的港城,雖然遠不及后世輝煌時期的十分之一,卻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港味兒。
包容,自由。
大街上什么人種都有,車子川流不息,喇叭聲,人聲喧囂,吵吵鬧鬧的,粵語,英語,上海話,還有其他地方的方言,一路充斥著云裳的耳朵,吵得人腦仁都疼。
車子很快穿過喧鬧的街區,在一棟帶著小花園的雙層小洋樓前停下,云裳下了車,發現新身份的二叔已經等在客廳了。
云裳心里清楚,這位二叔,還有房子里的負責采買和安保的另外兩人,都是這次任務的執行人。
不過,大家最終的任務目標雖然一致,卻任務分工各有不同,云裳和顧時年也沒有打探其他人任務的想法,只想著在本分完成任務的同時,多多給國內順回去一些寶貝。
上樓稍稍梳洗一番,兩人就跟著二叔,還有另外兩人進入了書房。
“我姓安,叫安國生,四七年在組織的安排下來到港城,在這邊生活了二十年,對這邊很是熟悉。港城跟國內不同,許多事情不能按國內的方式方法來辦,你們以后要去哪里,需要辦什么事情,有不清楚的隨時來問我,免得出了岔子不好收拾。”
安表叔剛一開口,就表明了自己老油子的身份,又在話里不輕不重的提點了顧時年一番,綿里藏刀,卻又不會讓人不舒服,兩人一下子重視起來了。
顧時年坐直身子,淺笑著道,“我知道了,謝謝二叔。”
云裳見狀,也趕緊跟著點頭,“二叔,我也知道了。”
多了兩個侄子侄女的二叔:“……”身份適應的可真快。
“這是你們兩個的新身份。”安國生將兩份資料遞到顧時年和云裳手里,示意兩人快速記下來。
資料上,云裳只是換成安姓,沒有換名字,而顧時年則連名帶姓都換了,叫安云州。
云裳和顧時年的身份,是安國生那位早年去了Y國的大哥的子女,也就是安家長房的人,這次是安國生大哥病逝了,兩個孩子才漂洋過海來投奔安國生了。
資料上,有安云州和安云裳從小到大在Y國的經歷,還有幾張小時候的照片,仔細看的,眉眼間確實有顧時年和云裳影子。
兩人快速將資料記下,安國生才給兩人介紹了另外兩位同志的身份,這兩人一個姓李,一個姓金,對外的身份是兩人的管家和保鏢。
除此之外,安國生還安排了專門打掃衛生并做飯的鐘點工,每天白天會過來照顧幾人的生活,晚上不在這邊留宿。
安國生一家就住在隔壁,是一棟三層小洋房,在云裳和顧時年過來之前,安家已經將兩棟房子中間的墻壁打通了,做了一個月亮門,在外面看是兩棟房子,其實里面跟一家也沒有什么區別。
云裳倒也理解安國生將兩人安置在隔壁洋房的做法。
安國生明面上的身份是港城有名的大商人,家里老婆孩子必然不知道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而她和顧時年,還有另外兩位同志都是帶著任務來的,平日里少不得要交換消息,或者時不時開個小會什么的,要是住在安國生家里,難免會覺得不方便。
再加上云裳和顧時年明面上的身份可是帶著大筆家產回來的,既然是兩房人,那兩人就住在安國生住隔壁,既顯得親近,方便安國生就近照顧,還能有獨立空間,方便大家執行任務。
幾人剛說完話,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獨屬于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傳了進來,“爸!爸爸!你有沒有把哥哥姐姐接回來,媽媽帶我來看哥哥姐姐啦!”
安國生干咳一聲,看了云裳和顧時年一眼,過去打開了房門。
“云州,云裳,這是你們二嬸,這三個是你們堂弟堂妹,過來認識一下。”
安國生有兩子一女,最大孩子叫安云溪,今年十六歲,長相清秀溫婉,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意味。兩個兒子,大的叫安云明,今年十四歲,眉目清正,一看就被安國生夫婦教育的極好。小的叫安云朗,今年只有七歲,正是人嫌狗厭的年紀,淘氣的很。
安二嬸叫梅映雪,很有詩情畫意的名字,這個名字也很適合她。長相不是特別漂亮,身上卻自帶書卷氣息,跟林文嵐的氣質很是相像,相處起來很是舒服。
看著眼前的安國生一家人,自己名義上的二叔二嬸,還有并排站在一起的三個半大孩子,云裳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她現在是在港城,不是在臨陽,也不是在京城,她不是京城白家小七了,而是安國生的侄女,剛從Y國回來投親的安云裳。
在安家吃過一頓豐盛的接風宴之后,云裳就撐不住回房間睡覺了,顧時年顧不上休息,跟著安國生去給云裳安排學校去了。
云裳一覺睡醒,發現只有自己在家,心里清楚,李同志和金同志應該是出去忙任務的事情了。
趁這會兒家里沒有人,云裳快速換好衣服,樓上樓下的打量整棟小洋樓的布置。
前面的小花園四十平左右,看上去小的可憐,卻在人口迅速膨脹,寸土寸金的港城來說,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整棟小洋房是歐式建筑,兩層共七個房間,樓上向陽的一面有兩個大臥室,對面是一間小書房,一間衛生間。
樓下也是同樣的格局,只是多了一間客房。
客廳面積很大,足有六十平左右,頭頂掛了一盞巨大的水晶燈,下面放了一套古色古香的紅木沙發。
沙發正對面,靠墻放著一個紅木高桌,上面是個圓盤撥號電話機,還有一個鋁制熱水壺。旁邊是個稍矮的紅木柜子,上面上著一臺黑白電視機,沒有遙控,得靠手去擰開關。
看得出來,客廳里的沙發和高桌,還有放墊上的紅木柜子是一套,擺放在窗明幾凈的客廳里,顯得很是上檔次。
想到自己臥室比較簡約的裝飾,再對比還算‘古色古香’的客廳,云裳心里明白,這些表面光的東西,
樓上樓下大致轉了一圈,云裳就對這個家很是熟悉了。
云裳正想去書房找幾份最近的港城報紙看,梅映雪手里挎著包,帶著安云溪和一位五十歲左右,穿著灰布斜襟上衣的女人,穿過院子里的月亮門走了過來。
“云裳,這是陳媽,你二叔專門找來照顧你和云州的……”
梅映雪頓了一下,拉著云裳的手,推心置腹的道,“云裳,依著我的意思,你和云州到我們那邊吃飯就行,大家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多好。
不過你二叔說你和云州吃不慣這邊的口味,讓你們自己吃飯也自在些。
陳媽手藝很好,我挑了好幾人才挑了陳媽。也跟她說好了,以后每天早上過來,晚上再回去,你和云州先用著看,要是不合適了,再跟我說,我再幫你們換人。”
梅映雪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說話溫溫柔柔,讓人一聽就心生暖意。
對于梅映雪的周到貼心,云裳心里很是感激,鄭重道謝后,又跟安云溪和陳媽打了聲招呼,這才帶著陳媽去廚房和樓上樓下轉了一圈,給她介紹家里的情況。
回到客廳后,梅映雪又拿出一套新衣服,對云裳道,“云裳,你二叔和云州去給你辦轉學手續了,這是校服,你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回頭再給你改一下。”
云裳看著梅映雪手里的白襯衫藍裙子,眼睛一下亮了,腦中只有漂亮的衣服,完全忘了前面那句“你二叔和云州給你辦轉學手續”的話了。
換身新校服,云裳十分臭美的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雖然新校服稍稍大了一點,可這種海洋一樣的顏色,透著一股清新自然的少女感,云裳的心情也跟著蹭蹭蹭的飛揚起來。
梅映雪抬頭,上下打量從樓上下來的云裳,“哎有點大了。等會給你裁一下。”
安云溪也拉著云裳左右看了看,回頭對梅映雪道,“媽,云裳穿這衣服好看!比文寶寶還好看!”
梅映雪點頭附和,“是好看。明天我帶你去逛百貨,再給你買幾件新衣服。”
云裳木木的應了一聲,眨巴著眼睛,不知道安云溪嘴里的文寶寶是誰。
安云溪見狀,拉著云裳給她做起了科普。
在安云溪嘴里,文寶寶的父親是港城有名的商人之一,生意做的比安國生還要大,文寶寶是文家唯一的女孩子,長得很像某個當紅女星,是學校的校花,也是港城商圈里,是最熱門的聯姻對象之一。
這么小清新的介紹,讓云裳有種自己從諜戰劇轉場校園愛情劇,以及豪門恩怨劇的錯覺。
嚇得云裳一個勁的在心里默念:我又紅又專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是祖國精心培育的花骨朵兒,是來港城為國家找文物的!我是來找文物的!我是來找文物的……
意識到自己跟梅映雪和安云溪在看事情的層面,以及思想觀念上,很有可能不合后,云裳嚇得趕緊脫下衣服,糊弄走了兩人。
不糊弄走不行啊,她就是個貪吃貪玩好享受的人,要是一個把持不住,從思想到身體上都墮落了可咋辦?
她實在是不敢想象自己跟安云溪一樣,腦子里關心哪個女明星好好看,哪個男明星好帥氣,學校里校花家有錢,好多人想跟她家聯姻……
她在上一世也干過這些稀疏平常的事情,現在只要一想,云裳就有種罪惡感。
她可是立志要為社會主義事業奉獻終身的人啊!
怎么能這么俗氣呢?
怎么能把大好青春浪費在這種俗事之上呢!
云裳坐在沙發上,碎碎念了好半天,最后終于長長嘆了口氣,心里很是愧疚的承認:沒辦法,她已經快墮落了,她壓根兒就是個俗人。
天快擦黑時,顧時年和安國生從外面回來了。
知道自己將會成為安云明的同班同學,每天早上要跟著安云明一起上學,晚上一起回家,再找不到逃課或者是不寫作業的機會后,直接懵逼了。
她是造了什么孽,放著臨陽那些舒坦的學校不去上課,要跑到港城,當一個老老實實上課的好學生?
顧時年將云裳抗拒的表情看在眼里,壓下嘴角的笑意,接著道,“我還讓二叔幫你請了鋼琴老師和小提琴老師,幫你把以前學過的東西都撿起來……”
話未說完,云裳就咬牙切齒的問,“顧時年,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阿裳,學好了,以后回去我也能跟林姨有個交代。難不成你想讓我跟林姨說,你在這邊天天上課睡大覺,回家想盡一切理由不寫作業?
鋼琴小提琴你以前學過的,撿起來也容易。等以后回去了,我還能跟林姨說,你每天忙著學鋼琴學小提琴,并且學得非常好。你覺著林姨聽了會不會高興?”
在懶孩子和聰明的孩子之間,云裳果斷選擇了后者。
雖然累是累了點兒,可能讓林文嵐高興,她還是愿意受點累的。
再說了,她上一世就一直在學鋼琴和小提琴,只不過是幾年沒有碰,稍微練一練就能撿起來,也吃不了多少苦頭。
港城這邊男校女校,只有少數幾所男女生都收的中學。顧時年一開始有想過讓云裳去英華女校上學,這樣他也不用擔心云裳像上一世一樣,經常收到男生的情書。
只是跟安國生打聽過女校的情況后,顧時年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女校的管理,遠比顧時年想象中嚴格,像云裳這種自由散漫的性子,去上女校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再加上他和云裳身上還帶著任務,一旦有了文物的線索,不論是哪個國家,他和云裳隨時都要趕過去。
對于管理嚴格的女校來說,請假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經過綜合考慮,顧時年這才選定安云明所在的圣馬可中學,有安云明這個‘堂哥’護著,云裳在學校能少點騷擾,而且司機還能一道兒接送兩人上下學,非常的方便。
“阿裳,這個學校出來語文,普通話,歷史,還有一些文學方面的課程外,其他科目都是英語授課。你以前也上的是雙語學校,我不擔心你聽不懂。不過在安同志和其他同志眼里,你不能一下子全都聽懂……”
云裳苦著臉問,“二哥,這么說,我得演戲唄?”
媽呀,這戲可咋演?
她對外的身份,是剛從Y國回來投奔親戚的華僑,英語授課應該跟母語授課一樣,沒有半點兒問題才對。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安國生和其他兩位同志眼里,她就是國內剛過來的土老帽兒,咋可能聽懂英語授課呢?
想到云裳面臨的困境,顧時年也忍不住笑了,“不用擔心,我今天跟安同志商量了,為了避免你崩人設,先找人幫你補習英語。還有語文課也要補,這邊都是繁體字,你得先適應一段時間。好在現在還是暑假,你有兩個月時間學習,等你能跟上學校進度再去上學。”
云裳著實松了一口氣,有兩個月的適應時間也好,這樣她就不擔心露餡兒了。
“二哥,二嬸兒說明天帶我逛百貨大樓,你也一起去吧。你可是繼承億萬家產的紈绔少爺,剛過來,怎么著也得置辦幾身行頭符合人設啊。”
顧時年顯然有些不適應自己紈绔的身份,面皮僵硬了一瞬,這才點頭答應了下來。
港城最不缺的就是高樓大廈,一棟棟打殺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哪怕不看人,光看招牌,也能感受到街區中心的繁華熱鬧。
這時候的百貨分三大格局,外國高檔百貨有馬莎、大丸等,本土品牌有永安、大大做領頭羊,還有老牌國資企業,如裕華、中僑。
梅映雪熟門熟路的帶著云裳和顧時年一家一家的逛過去,云裳注意到,里面那些高檔服裝,隨隨便便一件就賣七八百塊,相當于港城普通職工一個月的收入。
光是看標價,云裳都覺得肉疼,即便她空間里的錢能兌換好幾萬港幣。
梅映雪選衣服的眼光很刁,衣服適不適合云裳穿,她大致掃一眼就能看出來,連試都不用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