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吃不成胖子。
美娘想了數日都沒想出好主意,也沒指望譚迎春就能一下子想出辦法,只讓她心中記著這事便罷。
這邊看她告辭要走,譚迎嬌倒是連忙回屋捧了小巧玲瓏的金匣子出來。
“之前你生孩子,我也不在這邊,這禮算是補送你家鴻姐兒的。別看外頭金燦燦的,其實份量沒多少。只那師傅好手藝,把這六面金箔打成十二花神模樣。里面分了十二格,也是金箔做的十二朵小金花,給小女孩玩,最合適不過……”
她這剛打開盒子展示,卻見格子里的金花,有一半都不翼而飛。
取而代之,是幾個五彩小琉璃的玩偶及瓶子。
譚迎嬌這一驚,非同小可。
頓時又羞又惱,臉都脹得通紅。
“這這這,這定是家里的小孽障私拿去玩了!竟把他爹做的這些小玩意兒,給換進來了,瞧我回去怎么揍他們!”
可美娘拿起一只小琉璃瓶,卻是和譚迎春對視一眼,眼神閃亮。
二人再次異口同聲——
“琉璃!”
譚迎春笑道,“我倒忘了,姐夫平時閑著,最愛燒些琉璃來玩。旁的不知,這個手藝實在極熟,我就舉賢不避親了。”
美娘收了盒子,笑得滿面春風,“大姐這份禮,送得好極了!回頭也別怪孩子,大姐夫可有想過出來做點事情?”
這個,還真有一點。
原本,譚大姐夫丁子固,是準備用“體弱多病”的人設,混吃到底,做一輩子二世祖的。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低娶的媳婦娘家,這幾年卻漸漸起來了。
如今譚大人的官兒可比丁父官大,譚迎春又開始掙大錢。連俞憲都入了漢王府麾下,正經有了官身。
譚仲宣雖還沒當官,但人家如今在白龍學宮,也混到一個類似助教的差事,幫著先生們管教后輩師弟。且他學問極好,中舉是早晚的事。
于是這樣一番對比之下,原先處于上風的丁家,開始倍感壓力了。
就算丁子固是數個姐姐之后的獨苗苗,丁父丁母也開始念叨,你是不是也該長進長進,找點事做?
否則往后譚家越走越高,就丁家原地不動,豈不給人小瞧?
或是上門打抽豐,又如何拉得下臉?
便是各家孩子在一起,都覺得矮人一等,多沒意思?
于是丁家動了這個心思,這回譚夫人只是來信那么一說,抱怨譚迎春懷孕了,偏趕上俞憲那么忙,不巧大媳婦也有了身孕,她路途遙遠也沒法回來照看,實在是于心難安。
本沒想著叫譚迎嬌去的,可丁家父母一商量,還是叫兒子媳婦趕在年前過來了。
也不僅是照顧譚迎春,回頭也照顧下譚仲宣的媳婦。
一來是在親家這邊結個善緣,二也是瞧瞧有什么事情能做的。
到底官宦人家,丁家想得明白。
雖說就一個獨生子,但要是為了正經仕途,老人家也不是舍不得分離。
只如今見美娘有意邀丁子固去作坊燒琉璃瓶,譚迎嬌有些猶豫。
要是官辦的還好,這私人作坊便是請丁子固去當個掌柜的,又有何意義?
公婆那兒,可如何交差?
美娘知她顧慮,笑道,“我可不敢請大姐夫來正經做事,不過跟白龍觀的道長們一樣,指導一下罷了。若這里做得好,回頭說不定殿下也會心動,正經辦個琉璃工坊呢?”
譚迎春忍不住又蘇了一把,“對對對,這琉璃燒得好,應用可極廣。首先是這窗戶紙,要是能換成琉璃的,豈不更加透亮結實?”
鏡子的工藝比較難,先解決窗戶吧。
這個還真可以有,美娘猛地想起,在虞太夫人的屋里,就有兩扇彩色的琉璃窗戶。
據說是當年虞老太師告老歸家時,先帝特別賞賜的。原是御用之物,只有宮中才有。后頭虞老太師過世,太夫人移居偏院,可這兩扇琉璃窗戶卻是無人敢用。于是又拆了下來,給太夫人重新裝在廳堂了。
美娘在宮中呆的時日短,沒見過,倒是漢王殿下,有一次無意提起。
想等女兒大些,要讀書識字的時候,去找父皇要些琉璃,給女兒來做書房的窗戶。
光線好,不傷眼睛。
不過這會子美娘也不知能不能燒得成,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只是譚大姐,只看著有門道,便把渾身的干勁都激發出來了。
丁子固這一把年紀,也不可能再去讀書科舉了。只能找一樣能做的事情,說不定往后還能進工部呢。
所以,都不用問過丈夫意見,她就拍板決定了。
“美娘妹妹,你就只管把你姐夫當成伙計用吧。他若是個做事的材料,你自然不會虧待他。他要不是這塊材料,咱們也早些回老家去,省得到殿下跟前丟人現眼。”
這就對了。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
都從基層做起,慢慢來吧。
回頭譚迎嬌要如何河東獅吼,督促丈夫上進,這是后話。
這邊美娘解決了一件心頭大事,心情大好的回家。
路上突然臨時起興,想去三元樓買幾只招牌燒雞回家慶祝一下,也去看看梅姨和玉蘭的餛飩攤子。
誰知才拐過街口,卻見一個跛著腳的乞丐,被人追打出來。
“還好意思說是漢王殿下手下的兵,連一個包子都要偷,簡直是給殿下抹黑!滾滾滾,以后再敢來,看見一次,打你一次!”
美娘隔著車窗瞧見,正自納悶,卻見自家侍衛跑了一個上去,將錢給了那包子鋪老板。
“行了行了,幾文錢的事情,算了吧。”
又丟了幾文錢給那乞丐,什么也不說,又回來了。
那乞丐瞧一眼美娘的馬車,便臉色大變。捏著那幾文錢,逃也似的,順著墻根跑沒影了。
美娘覺著奇怪,要喊那侍衛來問,丫鬟小螢攔著道。
“少夫人別問了,聽著也是堵心。那人看身手,確實是當過兵的。大概拿了撫恤錢回家,不上幾年就全揮霍了。如今淪落乞討,也是他自己不爭氣。每年這樣的事情可多得很,真要管,是管不過來的。”
可美娘想了想,還是命人去把那乞丐找回來。
“若看不見,我就不管了,可看見了,總得問上一回的。萬一人家真是遇著難處了呢?”
曾經跟著漢王殿下出生入死的人,就這么撒手,她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