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成帝余怒難消,大概是想起了閔柏把貞淑郡主放回慶國的舊怨。他指著兒子,罰他去京郊給自己修皇陵了。
他當然知道兒子上京,是想談皇陵征糧的事,可皇上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叫他去干活了。
閔柏能怎么辦?
看他爹正在氣頭上,只能暫時退讓,領旨走了。
至于女兒,漢王殿下挺放心的。
父皇再怎樣也是閨女的親親祖父,且看這般賞賜恩寵,還特意留在自己偏殿照顧的架式,怎么都不會為難她。
且他家丫頭,用徐賢妃的話來說,“那是十個大人,都趕不上這個小人精兒!”
虧得美娘只把丫頭的相貌生得象徐賢妃,腦子卻隨了爹娘。
殿下走前去跟女兒打了個招呼,略交待幾句,小姑娘半點不認生。橫豎照顧她長大的宮女嬤嬤們都在,她才不怕呢。
還催她爹快走,別耽誤她去御獸坊看老虎大象。
這些珍禽異獸,天底下除了山林之間,只有宮中的御獸坊最是齊全。
小姑娘沒見過,聽宮里人一說,頓時稀罕得不得了。
看閨女這般如魚得水,漢王殿下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走了。
父皇到底是為什么突然要修皇陵,他得出了宮,才好打聽。
于是宮中只剩下鴻姐兒的消息,頓時引得人六宮不少人,蠢蠢欲動了。
跟漢王殿下不明白燕成帝為何突然要修皇陵一樣,徐皇后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皇上找閔柏討要糧食的消息,卻讓徐皇后甚是幸災樂禍。
只皇上為何又要把閔柏的女兒,留在偏殿呢?
此般恩寵,宮中可沒有一個孩子享受過。
她想了一想,把女兒清和公主叫來了。
“你去瞧瞧,那是個怎樣的孩子。”
清和公主是徐皇后的長女,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尊貴傲氣。
她一聽就不樂意了,“一個沒名沒份的野丫頭,我去看她做什么?我勸母后也別理她,省得折辱了自己身份。等到見面,難道還等著人家上前攀親戚么?”
看女兒還重重嘁了一聲,表示不屑,徐皇后也真是犯愁。
她這一雙兒女,兒子不用說了。
被皇上請的先生教得無比端方,小小年紀就甚有君子之風。時常老氣橫秋,教訓她這母后。這不寬容,那不大度。
至于這女兒嘛,皇上倒是沒怎么管。但她天生尊貴,宮中誰敢怠慢?
于是養得清和公主目中無人,天底下除了父皇母后,就數她最大。
從前徐皇后也不愿委屈女兒,心想先帝那么嬌慣幾位公主,還不是嫡出。她就一個親生女兒,嬌慣些又何妨?
可如今女兒漸大,她才察覺出不妥來。
女孩子可以嬌慣,但不能沒有腦子。
顯然,清和原本應該是有腦子的,卻被徐皇后養廢了。
這姑娘如今只覺得天下間,除了父皇母后和少數權貴,別人都應該匍匐在她腳下,誰也看不上眼。
所以要她去瞧小驚鴻,清和公主都自覺失了身份。
卻不想想,小驚鴻可是一來就被皇上召進寢宮,豈可小看?
就這腦子,她將來嫁人可怎么辦?
徐皇后只能摒退旁人,苦口婆心勸了半天。
最后勉強說動清和公主的,不是旁的,而是另一件徐皇后也不知真假的事。
“你不是一直想拜李大學士為師么?可我聽說,皇上有意,讓李大學士去湖州,給那小丫頭當啟蒙老師。”
什么?
這下清和公主不淡定了。
徐皇后說的李大學士出身名門,書畫雙絕。唯一缺點就是身體不大好,素有弱疾,所以此人只好養在翰林院,當個清客之流的人物了。
譬如皇上要開宴會什么的,就把他叫來寫寫詩,作作畫,活躍一下氣氛。
之前御賜給美娘府邸的東山堂,這塊牌匾不是燕成帝親筆,他字也一般,便是這位李大學士奉詔代筆。
但也因他體弱多病,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閑話,所以極受京城貴族女子追捧。
都愿意請他來指點一下書畫,提高一下水平,也好給自己貼金。
清和公主挺欣賞李大學士的書畫,早想正經拜師。可提了一回,李大學士卻以身體狀況為由,委婉的拒絕了。
但也說要是公主有空,偶爾請教一下,他是知無不言的。
于是清和公主便想,反正他沒收徒,那自己也不算丟臉。但如果父皇要把他送到漢王府給鴻姐兒當老師,清和公主就不樂意了。
憑什么呀?
她都請不動的先生,憑什么給一個野丫頭?
難道她堂堂一國公主,還比不上一個沒名沒份的小丫頭么?
這是清和公主絕對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答應要去看看,那是個怎樣的野丫頭了。
皇宮的御獸坊,關著的可不止是老虎大象。
還有犀牛,還有孔雀,還有跟她家元寶一模一樣的熊貓,以及許許多多鴻姐兒聽都沒聽過的奇珍異獸。
此刻的她,正騎在一個高大太監的脖子上,看里頭的馴獸太監,拿鐵棍抽打著老虎,賣力表演著跳火圈。
演得好,賞口肉。演不好的,就賞棍子。
“姐兒,好看嗎?”
可小姑娘莫名難過起來,“不看,回去。”
這是怎么了?剛才不是看得好好么?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
小姑娘說不清楚,就是鬧著要走。
好吧好吧,那就走吧。
太監馱著她,身邊姑姑嬤嬤們緊緊跟著,正要走時,清和公主來了。
太監趕緊把她放了下來,因為小驚鴻沒有名份,就算皇上恩寵,但見到有品級的貴人,還是要行禮的。
她身邊的嬤嬤是宮中出身,自然知道規矩,趕緊抱起鴻姐兒,跪下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清和公主原以為鴻姐兒能得寵,只怕是個生得極漂亮伶俐的小姑娘。
卻沒想到,居然生著一張和徐賢妃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當下那蔑視的神情,更重了三分。
瞟一眼被人抱在懷里的小丫頭,忽地想起那些年徐賢妃給她們母子吃的苦頭,不由冷笑。
“她怎么不行禮?”
被抱著的小姑娘,當然是沒有跪的。
嬤嬤忙道,“請公主恕罪,我們姐兒還小呢,沒學過規矩。之前見皇上,也沒有跪過。”
可清和公主一聽,更妒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