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161章送她一樁好姻緣
觀棋道:“婢子就該蠢!”
眾人皆笑了。
張謹言忙道:“你才多大?”
觀棋再次道:“我很吃苦的,一天當兩天用。”
張謹言:“……”
他想說他表哥也很吃苦。
王壑拉住他,說“觀棋姑娘天賦過人,又專攻棋藝,乃我平生少見的對手。弟不可小覷。”
張謹言不說話了——能得他哥一句贊,這丫頭就值得他尊重,應該是有真本領的。
李卓航看看觀棋,再看看王壑,眼中竟有憂色,之前面對潘織造、面對簡繁也沒這樣。
簡繁早注意少年和少女們之間微妙,也悄悄觀察了火凰瀅,見火凰瀅看戲般,雖看得興趣盎然,卻并不被一幫俊美少年所吸引,遂放下心來。
所以說,火凰瀅是不同的。
她不像情竇初開的少女,身上有著對人世浮生的沉淀積累,唯有自己這般年紀的男人才壓得伏她。
簡繁上船,眾人也紛紛向李家父女告辭,唯有王壑跟李家父女辭別后,另沖觀棋拱手道別。
雙方身份地位太懸殊。
眾人都看得一怔。
觀棋笑吟吟地蹲身還禮。
張謹言忙也對觀棋揮手,“明天我也來看你們下棋。”
李卓航道:“世子能來,李家蓬蓽生輝。”
方逸生等人見此情形,也都跟觀棋道別,都想:這場選婿下來,這丫頭可要出名了。
方硯和黃縣令將簡繁送至驛館,才各自回家。
方家畫舫上,方硯在艙內歇息,方逸生三人在船頭賞月,一面低聲議論今晚——不,是昨晚的事。
方逸生對王壑道:“賢弟竟調戲起丫鬟來了。”
王壑忙道:“別胡說!”
方逸生道:“你那時候跟她走在后面,悄悄說什么,兩人都笑得那樣?別是覬覦人家吧?”
王壑尚未回答,張謹言接道:“這我聽見了,不是表哥調戲那丫頭,是那丫頭調戲表哥。”
王壑:“……”
回想起來,還真是。
方逸生“哈”一下笑出聲來,打破黎明前的黑夜,生恐被他父親聽見了,急忙用掩住口。
過了一會,幾人輕聲低語:
“依賢弟看來,欽差大人會如何處置潘織造?”
“他不會直接處置的,只會上報朝廷和皇上。”
“唉,接下來就看京城局勢了。”
李家別苑主院上房內,李卓航父女也在秘議:
“瑤兒,你認為欽差大人會如何處置姓潘的?”
“這要看潘家和陳家博弈結果。若這樣都不能將潘貴妃拉下來,說明潘家氣數未盡。”
“那你打算怎么辦?”
“爹爹不必替女兒擔心。她風光鼎盛時女兒都不怕,打折了她一條臂膀后,難道還怕她不成!”
“但咱們該早作防備。”
“最好的防備就是不斷壯大自己。女兒準備拿下興宇等五家工坊,暗中擴充李家實力。”
李卓航驚問:“怎么拿?”
李菡瑤道:“欽差大人縱查明了潘織造的罪行,也不敢輕易處置他,只會上奏朝廷,請皇上決斷。但興宇等五家的工人,他必須做好善后,安撫民心。這是潘織造隱匿的產業,會罰沒以充國庫。最快的處理方式就是拍賣。京城和朝堂的事女兒鞭長莫及,這江南的商場卻任由我馳騁。女兒定要拿下興宇等五家!——那些機器都是最好的;工人的手藝也都個頂個的好,被潘家當牛馬壓榨,簡直暴殄天物!”
這件事,李卓航并不知道。
長江后浪推前浪,面對女兒連番出擊,和果斷無畏的斗志,李卓航忽覺自己老了。
“這要多少銀根,你算過嗎?”
“算了。已經在籌了。”
“從何處調集?”
“景泰府三嬸嬸那,還有徽州府大伯父那里。”
“你大伯父……”
李卓航想起李卓遠,有些心沉。
十年之約就在眼前,可是李卓遠這些年竭盡所能地斂財,太讓他失望,他幾次要處置,又狠不下心。
年紀越大,越心軟了!
外面已經有了晨光。
江玉真對李菡瑤道:“天就亮了,別回去了,就在西屋睡吧,省得走來走去還耽擱時候。”
李菡瑤忙答應。
西屋原本就是江玉真為女兒起居預備的,方便他父女議事之余,作為女兒小憩之所,所以一應的陳設和妝奩用具都是齊全的,分里外兩進。
聽琴對觀棋道:“觀棋,你陪姑娘在床上睡。我和鑒書睡在外間。”
觀棋含糊應道:“是,琴姐姐。”
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聽琴忙扶住她送到床邊,低聲笑道:“就困的這樣!”
簡繁尚未審理此案,更未透露要如何處置潘織造,但潘織造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了結果。
卯初,潘家一婢女給潘梅林送衣物來了。
潘梅林在霞照的權勢很重,況且他是半夜被押進牢房的,很多人都不知怎么回事,還不到人走茶涼的時候,所以,婢女順利地進了大牢,來到他面前。
木柵欄內,潘梅林閉目端坐在地上,強忍著蚊蟲叮咬,維持冷靜,聽見腳步聲在前面停下,又有開鎖聲,才掀開眼皮向外看過去,看見婢女,眼光一亮。
婢女給那牢頭一個大銀錠子。
牢頭道:“快些!”便轉身走了。
婢女解開包袱,將幾件衣物露出來。
潘梅林問:“東西帶來了?”
婢女輕聲道:“帶來了。”說罷從衣下摸出一個帶螺蓋的瓷瓶,雙手遞給潘梅林。
潘梅林接過去,湊在眼前細看。
“好精致的瓶子!”他喃喃道。
忽抬眼,看見婢女目露恐懼,手一頓,將瓶子滑入袖中,端正身子,道:“本官都不怕,你怕什么?”
婢女含淚道:“大人!”
潘梅林道:“那可是你的舊主子。除掉本官,你不為你的舊主子感到高興嗎?”
婢女拼命搖頭,不敢吭聲。
潘梅林道:“李菡瑤!四五歲就敢跟一條蛇拼命。本官已經夠重視她了,誰料還是小覷了她。”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那婢女說,并不理會婢女能不能聽明白,自顧自地說:
“……本官真的很重視她。再強勢,她也是一個女子!為此,本官特地研究了梁心銘的崛起之路:梁心銘剛入仕時,很謹慎的,連中三元的狀元,卻自請到徽州最窮的潛縣任縣令。整整蟄伏了三年,步步為營,心思何等縝密。三年后才趁勢崛起、捅破了天……”
“本官想著,李菡瑤不過一介商女,無權無勢,她再厲害,大面子上也要伏低做小,怎敢跟本官對抗呢?把她弄進大牢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誰知竟錯了!”
“她竟如此大膽、囂張!”
“本官是萬萬沒想到啊!”
這是反省,亦是總結。
反省總結過后,他露出笑容,意味深長道:“本官宦海沉浮幾十載,若她將本官當貪官,只會搜刮民脂民膏,那她可就錯了。但本官希望她這么想。”
他忽然湊近婢女,在她耳邊低語道:“本官要送她一樁好姻緣!”
婢女囁不由自主問:“什么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