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54章你也是我的正業
霍溶這話并不重,但長纓卻似被捅破了什么。
她這么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從來沒有對人說過,沒有必要說。
報答凌家的十年養育之恩,以及向凌家表達愧疚是不需要讓人知道的,說了旁人也只會當成個笑話。
自然也從來沒有人疑心到她做這些努力是因為凌晏。
霍溶究竟是有多敏銳,他能覺察到這點?
她愣住,并望進他眼底。
那瞳光里有華光繾綣,稍不留心就能蠱惑人的模樣。
“不是。”她目光旁移。
即便他猜到了,也沒必要承認。
霍溶盯著近在咫尺的她的側顏默了半晌,隨后攥了攥她的手,騰出一只來,從懷里摸出枝金釵,插在她發髻上。
“升職了,要獎勵的。”
他聲音緩慢,帶著些許低啞。
長纓有片刻恍惚。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得過“獎勵”了。上一次還是凌晏跟她在密室里述說天機之前,獎勵了她一把劍。
但她很快回過神,并順利地將手收了回來。
霍溶這次沒再阻攔她,等她站直,他又道:“明兒請營里將領吃飯的事情我來安排,杏花樓一個院子的地方太小了,回頭我讓佟琪包下整間樓。
“名單你來定,人員多少都隨你。但以后再有這樣的事,必須得由我這個丈夫出面張羅。”
長纓皺眉穩住心神:“我不認為這么做是好事。終有一日你不再是我‘丈夫’,這樣于日后的你我都是麻煩。”
他也不可能在她身邊直到永遠,除去她這邊還有責任重重之外,他自己將來必然還得顧著霍家那邊。
站在她的角度來說,眼下立足于兒女情長都是不理智的做法,話都跟他說明白了,她也沒有什么地方誤導他才是,她不明白他為什么就非得這么死心眼。
“那就到那日再說,在那之前,就先這么決定。”霍溶起身睨著她,“你以為眼下會很太平嗎?
“紙里包不住火,你在這里的消息早晚會傳到京師,你我還有凌淵都會被人盯上,為了大局,就不能不拘小節一些?”
長纓想翻出些話來反駁,最終也沒說了。
她已經繞不過他。
但有句話她還是得說:“私下里對我動手動腳不在顧全大局的范圍內,希望霍將軍也謹記。”
“那不叫動手動腳,那是我在跟你告白。而且咱們什么都不做,手都不牽,也不會有人再認為我們是清白的。”
“我不能因為別人這么想了,就破罐子破摔。我不管別人,問心無愧就好。”
霍溶看她良久,最后捏起她的臉:“你還想對誰問心無愧?”
長纓捂著臉:“你一個大將軍,能不能務點正業?”
別說她如今根本沒對他有什么想法,就算是有,在她保全凌家之前,她又能給得起他什么呢?
眼下的所有種種承諾,都做不了數。
她跟隨楊肅走的是條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吉兇的路,誰知道她將來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她總不能還要拖上他們一起卷入這漩渦。
“誰說我不務正業?”霍溶又捏了她一把,“你也是我的正業。”
吳媽眼看著長纓送霍溶出門,走出門口來道:“怎么走了?”
長纓頓了下:“你還怕他沒飯吃?”
“這怎么好?大過節的……”吳媽有點歉然。
她雖然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假姑爺還持保留意見,但再怎么說他拿著婚書出面也是為的幫長纓和凌淵。
他自己白擔了個丈夫的名聲,忙前忙后的什么都沒撈著,這巴巴的送節禮來連飯也都沒撈上一頓,這也太讓人心酸了點。
長纓被她一說,腦子里更亂了,哪里有心思跟她討論?敷衍兩句就回了房。
到了房里才發現髻上還插著枝亮閃閃的金釵。
拔下來一看,式樣有點眼熟,依稀記得從前也有枝這樣的釵,但這枝十分新整,也更考究,顯然不是原來那枝。
她長吐了一口氣,坐下來。
霍溶回了府,家門口佟琪探頭往外瞅了瞅,然后才隨他進屋。
“沈長纓八個月后要回京師,留意留意是怎么回事。”
離開沈家的霍溶臉上已看不到那股嘴欠的氣質,屏風玻璃上反射出來的他的身影頎長又冷峻。
佟琪算了算月份,抬頭道:“那似乎也是咱們該起事的日子……”
霍溶沒有否認他的結論,他坐下來:“她落得如今境地全是因為凌晏,但她對此又無半點悔怨,素日不卑不亢,到了凌淵面前卻任其宰割。
“她這么拼,又這么掐著時間回京師,雖然不清楚她具體是想干什么,但若不是為著當年之事,也不會再有別的可能了。”
想到這里他抬眼看了下:“她該不會是聽說了什么,所以才要掐準時機回京?”
佟琪搖頭:“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再有多余的人知道,也絕不可能走漏風聲。”
霍溶顯然認同他這個說法。
但她為何偏偏挑在八個月之后的正月呢?
目光掃到桌面上的信箋,他拿起來交代道:“去辦明兒做東請客的事吧。晚飯前去找她要來客名單。”
佟琪沉吟了下,又問他:“倘若就這么讓少夫人回京了,到時候婚書怕就成不了約束了。”
霍溶目光頓在看了一半的信箋上,想起凌淵來。
那個守了她十年的男人不會那么容易放手,而她又不是他能夠狠得下心去困禁、也不是他能夠困禁得住的人。
一旦回到京師,她所有過去的關系全部會復蘇,她八成更不會分多少心在他身上,凌淵也不會再像在湖州一樣有所顧忌,的確很多事情將會失控。
他合了信箋:“夜長夢多。手頭的事情加緊去辦,跟她的婚事也得盡快辦成了。”
前者好辦,佟琪覺得后者有點難度。“少夫人會答應嗎?”
霍溶身子后仰,靠住椅背,回想著先前道:“我會努力的。”
第一次他不過湊近了點她就跟他動了刀子,上次脫她甲衣她也沖他鬧了脾氣,但先前他告白的時候她卻并沒有跟他動手,雖然不見得是不想動,但只要沒到動刀子的地步,他覺得還是可以拼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