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執事,

天空之鯨025

正文卷

晨曦的微光驅散了夜空中最后一縷黑暗,絢麗多彩的清晨如約降臨在劍橋。

寬闊的劍河上,潔白如雪的白天鵝與烏黑如緞的黑天鵝在優雅地游弋,敏捷的松鼠在林中騰空滑翔,婉轉甜美的鳥啼如一串串清脆的風鈴聲鉆進熟睡者的睡夢中。

一束陽光從窗戶里灑進來,床頭柜上的3D全息相框上帶有日歷功能,右下角的時間顯示為:2047年6月8日。照片上青春無敵的童夢穿著學士服,親昵地挽著溫婉柔美的媽媽,當時鐘剛好走到7點整的,相片中的母親笑盈盈地從相片中“走”了下來,走到床邊替睡夢中的童夢蓋好被子,其實這個新功能是這款電子產品的核心賣點,專門為解決游子的思念之情,你可以將這個人物設置成任何一個你思念的人。

雖然天都亮了,床上的童夢卻剛剛進入夢鄉。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是重復地做同樣的夢,這些夢一個比一個真實,醒來之后面對空蕩蕩的病房,夢中的一幕一幕如影片般在腦海里放映,童夢總會情不自禁地想,也許那些夢境才是真實的生活,眼前的病房和鏡子里一天天萎縮的自己才是一場噩夢。

第一個夢的開頭很可怕,她夢見自己雙目失明,孤零零地走在街頭。聽起來那個地方仿佛是個不夜城,因為每天二十四小時總是人聲嘈雜。耳邊有人滿嘴都是之乎者也,有些人能說一口地道的倫敦英語,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語言和方言。不知為何,在夢里童夢對那些不明覺厲的文言文好像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在人海中跌跌撞撞,拼命地在尋找。那種感覺在現實生活中她從未體會過,好像超越對生命中所有的需求。

“也許,這就是刻骨銘心的感覺吧!”童夢躺在病床上想到“刻骨銘心”四個字,這四個字帶給她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似乎經歷了一段極其漫長的尋覓,夢里的她絕望了。最后走進一個巨大的房間里,類似機場、禮堂之類的地方,她太疲憊了,仿佛那個地方能帶給她解脫。進門沒有多久,她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摔倒那一刻她并不想起來了,永遠都不想再站起來,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極其溫的聲音:“我終于找到你了!”

那一刻,她內心整片寒冬里的冰雪瞬間融化,凋零的枯枝重新綻放出姹紫嫣紅的花朵,溫煦的陽光淅淅瀝瀝地落在她內心的縫隙中,那些仿佛背負了幾個世紀的沉重的悲傷,化成重逢后驚喜的淚珠永遠離開了她的身體。

“終于找到你了!”她欣喜若狂地撲入他的懷抱。

第二個夢是在一個山谷里,灰色的陰霾如同堅硬的巖石,冷漠得讓人心悸。一輛急如星火的馬車載著她奔馳在崎嶇的山道上,身后有一群匪徒在追趕。揚鬃飛蹄的白馬跑著跑著,突然停了下來,他們被斷崖生生擋住了去路,白馬被困在深淵前,仰首嘶鳴。

她驚慌地跳下馬車。夢里的自己穿著一件刺繡華美的窄袖對襟衫,一襲蔥白羅紗長裙,頭上螺髻翹然,驚慌得像一只墜入陷阱里的小鹿。她站在斷崖前,腳下的絕壁上布滿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抓痕,那些抓痕仿佛都閃爍著詭異駭人的光芒,無情地吞噬了她心里最后一絲希望。

片刻之間,身后的悍匪便策馬而至。滿臉橫肉的匪首眼露淫光,對著他獵物一陣大笑,“哈哈哈,小嬌娃啊……這就是命,你跑不掉。不過你的命好,乖乖跟本大王回山寨,往后保你錦衣玉食盡享榮華。”

慌亂中童夢頭上的螺髻已經散開,凌亂的青絲分毫遮不住她仇恨的怒火,她心中萌生起魚死網破的念頭。

匪首眼瞅女孩兒發呆,連忙向一名獨眼嘍啰使了個眼色,獨眼心領神會跳下馬背,悄悄然向童夢靠過去。童夢見狀瞋目扼腕地沖向懸崖前,腳底的碎石紛紛墜入深淵。

人群中發出一陣唏噓聲,獨眼也不敢再往前邁出半步。

“且慢!”匪首連忙勸止,“小嬌娘且聽我說,兩年前我曾遇高人指點,說我此生必定會尋得一位掌心有痣的女子,與我結為夫妻,他還說那是前世之約……你看,我掌心也有一顆痣,你我乃是天作之合,千萬不敢辜負啊!”匪首說完高舉手掌,眾人見頭人掌心確實有顆豆大的黑痣,形狀頗為丑陋,心中不免一陣竊笑。

童夢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然也有一顆痣,那是顆赤紅如血的朱砂痣。她不愿搭理那個丑陋的匪首,但又深知這群匪徒慘無人道,落在他們手中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心下一橫就躍下斷崖。

整個世界倏地回歸寂靜,只剩下耳畔呼嘯的風聲。她的身體迅速下墜,手心傳來一陣疼痛,她緩緩地張開掌心,朦朦朧朧間看見手心里的那顆痣破裂一般,滲出一顆顆紅色液體,那些液體飄散在風里頃刻化成千絲萬縷的紅線,這些紅線緊緊地圍繞在她的周身。

眼看崖底的巖石近在眼前,她似乎感覺到心臟即將停止跳動。千鈞一發間,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童夢便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還未看清來人的模樣,便聽見他的聲音:“別害怕!”

她緩緩地落在地上,天空中的霧霾頃刻散盡,刺眼的陽光從崖頂傾瀉下來,空氣里飄來一股清新的味道,即便近在咫尺,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在刺眼的光線里看見一個模糊的面容。

男人拿起她的左手,輕輕地撥開手掌,她的掌心里握著那顆淚珠形狀的紅色痣。男人激動地張開自己的右手,掌心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痣。

“真的是你啊。”

在最后一個夢里,沉睡的天宇冷不丁被一片強烈的白光驚醒,清冷的月色中一面巨大的白墻拔地而起,雄偉的喜馬拉雅山脈眨眼變成一片綿延無盡的雪白,幾乎刺眼欲盲。

童夢躺在濕濕的草叢里。在這個夢里,她是個十來歲的姑娘。她的衣衫破爛不堪,看樣子是從高山上摔了下來,裸露在空氣里的小腿又黑又腫,是被山間的毒蛇咬傷的。蛇毒的侵蝕令人疼痛難忍,她無助地仰望著被連綿的山脈逼迫的只剩下一角的天空,低頭看了眼握在手中的那株盛開的蓮花,想起重病在床的娘親。

“娘親,等我!”她強忍著劇痛,鼓足全身的力氣艱難的向前爬行。林間到處都是長滿尖刺的鳥不宿和貓兒刺,很快便扎得她滿胳膊傷痕,對于她來說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腿,劇痛過后厚重的麻木感沿著她的腿已經蔓延到她的小腹了,全身的知覺正一點點被掏空,一種從來未有的恐懼感壓迫得她無法喘息。

“沒有玉女雪蓮,娘親一定會死的。”此刻她滿腦子都是病倒在床榻上的母親,可是腦袋越來越重,重到已經無力抬起頭。然后她發現面前有一顆尖刺,便伸出手將尖刺抓在手心里,又條件反射地松開手,掌中滲出一顆顆血珠,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令她又清醒了幾分。這時她的掌心里出現臉一顆鮮紅的朱砂痣。血珠與朱砂痣糾纏在一起,她繼續向前爬去,掌心的血落在草叢里,在身后拉出一道長長的紅線。

霧重霜冷的林間,死神仿若隨時都會降臨,爬著爬著,她終于筋疲力盡了。

“娘親,我好像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月光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剛落,人已經站在小姑娘的面前,他彎下腰輕撫著她腿上瘀腫的傷口,只感覺一陣融融的暖意涌進自己僵冷的小腿上,傷口處的黑色瘀血開始漸漸消散開來,男子停下手中的動作溫柔地將她抱在懷里,“我來帶你回去”。

迷迷糊糊地看著這個神秘的男子,一路上念念叨叨,等她意識清醒時,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一個寧靜的小村莊,腿上的傷不知不覺已痊愈了,手中仍舊緊緊攥著那株“玉女雪蓮”。

如此真實的夢,讓童夢懷疑它們會不會是自己前世的記憶,雖然這種想法很荒誕。

此刻,睡夢中的童夢的并不知道,她的媽媽童雨茉已經趕到伯恩的辦公室。伯恩是童夢的主治醫生,也是當今世界上研究漸凍人癥最頂尖的醫學博士,他德高望重且樂觀嚴謹,視病人如自己的孩子。

童雨茉正聚精會神地盯著辦公桌上的屏幕,視頻里正記錄著昨晚發生在童夢的病房里的一切,童雨茉心疼地看著視頻里的女兒,趴在桌子上動作那樣艱難,卻仍然不知疲倦地畫著素描畫,畫完一張便片刻不息地畫起下一張,不知不覺桌子上已經堆起一摞畫。

“怎么會這樣?”三年前跟女兒分別的時候,童夢剛剛成為建筑界的諾貝爾獎——普利克茲獎最年輕的獲獎者,24歲的女孩正是如花似玉、前途無限的時候。這才剛剛過去兩年,視頻里的女兒早已失去美麗的容顏,甚至全身的肌肉開始萎縮。看著她每夜夢游,強忍疼痛拼命地畫畫的樣子,童雨茉不停地抹著眼淚,充滿自責與愧疚。

“伯恩,她到底在畫什么?”

“一個男人,應該是她的戀人吧。”伯恩瞥過一眼屏幕,上面的內容并不是很清晰,于是輕描淡寫地略過,其實波恩沒有說實話,他對畫上的男子非常熟悉。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