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童雨茉從未聽童夢提及過,“我女兒這種情況多久了?”
伯恩面帶愁容:“按理說,漸凍癥患者不會并發這種夢游癥的。但是這半個月以來,她天天如此。”
“夢夢,媽媽來晚了,媽媽再也不離開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媽媽一定會救你,就像當年生下你的時候那樣。”童雨茉在心里呼喚,她懇求醫生:“伯恩,救救我的女兒。”
“你放心,你跟藍珅都是我的好朋友,你們的女兒我一定竭盡全力去醫治。”伯恩拍著自己的胸脯。
“藍珅他消失了這么多年,一點兒音訊都沒有,女兒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童雨茉痛心疾首。
伯恩同情地看著童雨茉:“童,你聽過貝塔細胞復活術嗎?”
童雨茉搖搖頭,感覺它一定與女兒的病有關,于是迫不及待地等著伯恩繼續說下去。她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希望。
“那你至少聽過我的研究室,它就在劍橋,在河對面那座城堡里,現在全世界最頂尖的科學家匯聚在那里,我們正在努力攻克貝塔細胞復活術的最后一關。這么跟你說吧,一旦我們研究成功,人類即將告別過去幾千年生病吃藥的時代,不管你生了什么病,只要注射貝塔細胞,細胞就會在人的體內自動治愈和修復,甚至是達到復活的效果。對于童夢漸凍癥這樣無法攻克的病癥來說,貝塔細胞復活術就是他們的福音。”
“真的嗎?伯恩博士,那你們什么時候能研究好?”童雨茉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現在我還不能確定,但我能確定的是,按照病情的發展,童夢是等不到貝塔細胞復活術面世之日了。”伯恩一臉歉意。
“不會的!夢夢究竟還有多長時間?”童雨茉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伯恩凝望著童雨茉愁云密布的臉龐,思慮了片刻還是誠實地舉起兩根手指。
“兩年?”童雨茉難以接受。
“不是兩年,是兩個月!”伯恩面對這么善良的母親,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有些殘忍。
“這不可能,伯恩……你一定有辦法的!你一定要在兩個月內成功完成貝塔細胞復活術的研究。”童雨茉在哀求。
“童,這個我真的沒有把握。但是如果你能同意,或許還能找到一線生機,我先給你看個東西吧。”伯恩打開投影。
整塊白色的墻壁變成一個屏幕,開始播放一段視頻,那是一則新聞,一名黑皮膚女主播用標準的英語播報:“時光機已經成為現實,昨日,中國最大的科技聯盟——駿夢向全世界宣布‘光梭駿夢車’已經研制成功,當然大家更習慣叫它時光機,首臺光梭駿夢車已經成功將一只名為駿駿的小白鼠送到了十年后,也就是2057年……”
“這個新聞我看過,可是伯恩,它跟夢夢的病有什么關系呢?”童雨茉滿臉疑惑。
“你知道的,劍橋有句諺語,‘今天找不到的答案就交給明天’,現在的我治不好童夢,那就讓十年后的我來為她治療。所以這個時光機就是關鍵,我們可以用它把童夢送到十年后,那時候我們的貝塔細胞復活術一定日臻成熟。其實在你來之前,駿夢科技那邊我們已經聯系好了,童夢是華人的榮耀,也是這個時代最杰出的人才,他們愿意效勞。”伯恩說這些話的時候激情澎湃。
“那只小白鼠是到達十年后的唯一一個乘客嗎”童雨茉舉棋不定,她期待答案是否定的。
“是的!”伯恩坦誠地回答。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那這一次他們能保證一定能成功嗎?他們究竟有多少把握?”童雨茉內心慌亂至極,事關女兒的生命,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這一刻她開始想到童夢的父親藍珅,如果他在的話,就能幫她拿主意,至少那個人誰都有主見。
“上帝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成功,但是他們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并且愿意與我們一起冒險。”伯恩試圖說服童雨茉。
“聽起來不像是醫學,而是賭博!”童雨茉內心掙扎,她既不愿意涉險讓童夢去做小白鼠,也不愿意錯失任何一次機會。
“不是賭博,而是放手一搏。恕我直言,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伯恩鄭重地補充道。
“夢夢答應你們了?”童雨茉心知這件事他們一定找童夢商量過。
伯恩點點頭,回答道:“童夢的態度非常堅決,她說為了媽媽也不會放棄任何治療的希望,也勇于承受任何危險,當然前提是需要獲得您的同意。童,你有個聰明善良的好女兒,我們都為她感到驕傲。”
不知為何,童雨茉腦海中一直閃現出波恩剛剛那副激情昂揚的樣子,她不由地想起童夢的父親藍珅,他總是對自己的決定信心十足,但是很少能真正做到,每次他向自己保證的時候表情就跟伯恩剛剛那個樣子很像。“他只是為了他的科研成果。”當她在腦子里萌生這個想法的時候,她的態度堅決起來,“不行……這堅決不行,我的孩子,我不會放棄任何希望,也決不能讓她冒無謂的險。這孩子從出生就困難重重,可是無論多艱難她都挺過來,我相信這一次她一定也能好好地活著。”
“童!你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但是跟我們賽跑的是戰無不勝的死神,你必須再認真考慮一下。”伯恩真情流露,真心希望童雨茉能夠同意自己的提案,“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們有十分的信心和百分百的努力。駿夢已經給了我們答復,三天以后是啟動時光機的最佳機會,錯過這次機會,可能需要再等上好幾個月,所以我們最多只有三天的時間。”
童雨茉離開伯恩醫生的辦公室,她腦子很亂,需要冷靜地思考一番。
將童雨茉送出房間之后,伯恩坐回辦公桌前,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張照片。那是童夢與一個孩子的合影,照片上童夢的臉色很好,儼然是生病前的模樣,孩子頭戴點翠頭面偏鳳絹花如意冠,身穿魚鱗甲百褶裙,一副《霸王別姬》中的虞姬裝扮。
“敬最偉大的藝術大師!”伯恩端起桌上的咖啡。
童雨茉回到病房的時候,童夢已經醒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畫。跟往常一樣,她并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又畫了這么一堆素描畫,每張畫都是夢里的那個男人。聽見房門的聲響,童夢將畫本關了起來。當她從門縫里發現母親的臉后,露出如孩童般的笑容。在媽媽面前她會立刻隱藏好所有的委屈和病痛,可是她說話卻變有些艱難:“媽媽。”
“夢夢,是媽媽,媽媽來了!”童雨茉強忍悲傷。
童夢向童雨茉伸出手,輕輕拉住媽媽的手,這么簡單的動作對她來說都變得格外困難。童雨茉坐在童夢的身邊,把童夢輕輕攬入懷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謝……謝,媽媽。”不管走多遠,長多大,童夢一直覺得母親的懷抱是最溫暖的港灣。但是這次靠在媽媽的懷里,童夢更加難過,因為在媽媽眼角有尚未擦拭的淚痕,“媽媽,這一次我真的讓你傷心了。”
風從窗外吹進來,翻著枕邊的那摞畫,最上面一張的素描上,畫的是一個身穿風衣的男人,站在逆光處,使他的臉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但是很奇怪,童雨茉覺得有些臉熟,她輕撫著童夢的臉,微笑著說:“雖然看不清長相,但一定是個好男人。我們要好好治病,你要趕快好起來,然后媽媽為你們舉辦一場最完美的婚禮,媽媽的女兒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兒。”
“媽……媽,你別難過……能在天堂……舉行我的婚禮,也是件很酷……的事情,那里沒有病痛沒有悲傷,唯一遺憾的是……不能讓您見證我的幸福。”童夢寬慰起媽媽來。
女兒一番話令童雨茉淚如雨下,看著童夢連說話都困難的樣子,她再也無法忍耐,就在這一刻,她決定與死神勇敢抗爭,她愿意讓童夢去嘗試伯恩所說的方案。她決定馬上陪女兒回北京,陪她一起坐上那個時光機。
“好女兒,媽媽明天就陪你回北京,無論你做什么,媽媽都會第一個支持你的。”
就像小時候一樣,看見媽媽哭,童夢也哭了。
風不斷地從窗外刮進來,將枕邊的畫紙吹得亂成一團,一張一張都是新畫好的素描,每張畫的都是同一個男子,穿著一襲風衣,玉樹臨風地站在那里,只是,這些畫,要么是背影,要么是輪廓,要么是局部的特寫,但是沒有一張是能夠完完整整看清他的臉。
“你究竟是誰?”童夢看著畫上的男子,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問。
靜寂的空氣中仿佛有回音。
在浩瀚的宇宙里,飄著一粒微小的塵埃,名叫地球。
地球的天空忽然掠過一群堅強的翅翼,太陽金色的光輝鋪灑在遼闊的海面,飽飲露珠的花苞吐蕊綻放。彈指間,從陡峭的斷崖,從遠方的山谷、從病房的窗臺……傳來一個充滿魔力而又溫柔的聲音:
“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