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太子康
宋屻波此時已是身處大魏東宮之中,在這太子寢宮里,宮女太監門外兩旁站立,阿蕊連左御河也擋在了外頭,只將蒙了頭面的宋屻波帶了進來。
太子正靜靜端坐在那處,阿蕊上前行禮,
“殿下!皇后殿下命奴婢帶人來拜見殿下!”
說罷起身示意宋屻波去了頭上帷帽,正此時兩個容貌極似之人這才頭一回見著對方。
兩人一坐一立俱是一愣,兩人雖說胖瘦不同但五官,眉目卻極是相似,兩兩對視時頗有照鏡子之感,趙敬嘆道,
“原來這世上還有與我這般相似之人!”
轉頭又問領了宋屻波過來的阿蕊道,
“蕊姑姑,母后可是有話要吩咐?”
阿蕊垂頭低聲道,
“皇后讓宋公子悉心模仿太子一言一行……”
趙敬聞言沉默片刻,
“母后……是想讓他來替我么?”
阿蕊沉默低頭,太子微微一笑道,
“蕊姑姑且回去稟報母后,我必會好好教他,這樣也好……他來得正好,我……已是累了!”
“是!”
趙敬又垂眸片刻問道,
“母后鳳體可安好?”
阿蕊應道,
“皇后一切安好!”
趙敬低下頭淡淡一笑,
母后若是真好她會近半月都不見自己?
想來她現在必是不好的,朝堂之上局勢定也很是兇險,以至得都要尋個與我外貌極似之人來替代了!
在母后心中人人都不可信,便是連他這親生的兒子也要防著……便是從小瞧著自己長大的阿蕊姑姑也不敢說實話!
趙敬心下微黯嘆了一口氣,又抬頭仔細看眼前的少年,健康的膚色,勻稱健壯的身軀,目光閃過一絲羨慕……
宋屻波靜立在那處卻是久久不語,平生頭一回他見著了血親,這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血濃于水的兄弟,擔著一個太子的空名,頂著一個孱弱的身體,在這華麗而又冰冷的殿宇之中靜靜端坐,瘦弱的身軀上套著空蕩蕩的常服,細瘦的手腕子從袖子里頭露出來,蒼白到病態的皮膚讓人瞧著心里莫名的難受!
瞧著瞧著鼻子里頭猛然現出一股子酸意來,宋屻波輕輕吸了吸,仰頭等著眼中的淚意過去,趙敬也是頭一回見著人在他面前哭泣,有些驚詫的瞧著宋屻波,他從這與自己年紀一般大的少年眼中瞧見了同情與憐惜,良久之后趙敬沖他伸出手來,
“來!”
宋屻波在阿蕊的怒視之中,過去與他雙手交握,太子的手指纖細冰涼,唯有掌心有些熱氣,趙敬卻是喟嘆一聲道,
“你的手真暖和!”
宋屻波低頭瞧他,沉聲道,
“你若是多曬曬太陽,手心必也能暖和的!”
趙敬側頭瞧了瞧窗外溫暖的陽光,
“我不能出去,光太強受不住!”
他說的輕描淡寫,宋屻波卻是忍不住流下淚來,趙敬靜靜看著他擦去淚痕,
“你要在這處住下來么?”
宋屻波點了點頭道,
“我這陣子便要跟著你,只是你這處太冷清,我不喜歡!”
趙敬微微一笑,
“我也不喜歡這處卻出去不得!你來陪我一陣子也好,總多一個人同我說說話,那些個宮女太監與我見的都是同樣的一方天地,能說的也只有那些,不能說便是砍頭他們也不會說的,真正是無趣!”
宋屻波見他雖是微笑著說話,但言語間的寂寞與凄涼聽得讓人心里發沉,當下便笑道,
“我也就是個偏僻地方來的鄉下小子,見得雖是不多,但總歸哄你這沒見過勢面的土包子也是緊夠了,左右編些瞎話騙你,你也聽不出來的!”
趙敬聞言立時笑了起來,這一回他的笑容再沒有帶著淡淡的陰郁,與宋屻波相似的眉眼終是疏朗了些,
“哈哈……咳咳……”
連著笑了兩聲立時又咳起來,阿蕊忙過去為他順氣,
“殿下!切要戒嗔戒怒戒喜戒悲!”
說罷轉頭瞪了宋屻波一眼,趙敬好不易止了咳這廂沖著宋屻波一攤手,
“你瞧!我便是這樣的土包子!”
宋屻波莫名的又覺著鼻子一酸……
宋屻波只來得及在千妙門在京城設下的聯絡地點留下自己進了皇宮的訊息,進到里頭便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再沒法子送出信兒來。
侯德寶得了信兒十分擔心,
“這小子怎得混到皇宮中去了?媧神派莫非在宮中還有暗手?”
心里雖是著急,但他如今有傷在身又有仲燁璘在暗處窺伺,他也不妄動只得藏身千妙門的密處,自己一面療傷一面給方素素送出信去,方素素接了信卻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忙回信讓他安心養傷,自己在這處很是安全不必擔心。
三人雖是俱都在京城之中卻是不能謀面,只得靠著千妙門人傳遞消息,只可惜太子東宮向來是宓秋寒最看重之處,伺候太子的太監宮女更是皇后的死忠追隨者,宋屻波身在其中也不敢隨意送信出來,這一呆便是三月之久。
宓秋寒瞧著火候差不多了,這廂便親自出皇城上了一趟鎮元道觀,為病重的皇帝及太子求神乞佛,這廂把自己關在道觀之中粗衣陋食日夜誦經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在元德天尊面前求得靈藥一瓶,帶回宮中與太子服下。
許是因著皇后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太子服下藥之后竟有漸漸康復之像,眼見得身子骨一天強似一天,本月初一的大朝會時竟還能上朝聽政了一回,雖說只支撐了半個時辰,便面色蒼白,虛汗直冒,但比起以前連東宮大門都邁不出來的樣兒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時之間大魏朝堂這趟水因著太子這一變化,立時便又渾了幾分,鎮西王、平南王兩系更是又驚又怒人心浮動,畢竟前頭他們所仗的便是皇帝病重不能理事,太子體弱難當國之大任,現下皇帝雖還臥床,但太子畢竟王室正統太祖親傳,天下人心所向,若是他好端端的立在那里還有旁人什么事兒!
但太子一黨卻是暗中雀躍,只要太子能當朝理政,待得陛下大行,這天下易主便是我輩大展拳腳之時,實在可喜可賀啊!
還有那不偏不倚左右觀望之人,此時也不由的暗暗動搖,
“如今這朝堂之上兩位王爺與皇后三足鼎立,之前因著太子體弱以至皇后一派前程渺茫,如今太子康復畢竟是天下正統,這時去投待得太子登上寶座必有一番新氣象!”
這時節京城百官卻是再沒有一人想起那躺在龍床上頭生死未卜的皇帝趙廉!
京城之中暗潮涌涌,漩渦激蕩,如今太子身子大好,于他們便是天大的好消息,有那心眼兒靈活之輩便瞄上了太子妃之位。
前頭一是因著太子孱弱以至朝不保夕之地,說不得這朝中便要變換天地,這注卻是要瞧清楚了才能下。二來是因著皇后娘擔心親兒身子,怕他被女色所誤,特意將此事壓了下來,以至這京中各家都不敢提將女兒送入東宮之事。
只是這一回太子身子見好,自是要快快開枝散葉為大魏朝留下正統嫡嗣,京城之中自覺家世能配的大家豪門也是蠢蠢欲動,那些個門第低些的也在四處活動。
太子妃做不成,那側妃也成吧?
側妃不成那侍妾總成吧?
侍妾不成那奴婢也成啊!
京城之中上上下下便如那死水之中投入一顆巨石,由那水面到水底都蕩瀾起來,黃萬澄也是那太子一黨如何沒有一點念想?
黃萬澄夫婦前頭帶了兒子去江家,回來江氏卻是歡歡喜喜叫了女兒來,
“我的兒,這可真是天大的機緣來了!”
黃文秀只當是哥哥婚事有了著落,當下笑道,
“可是大哥哥的婚事有了眉目,也不是那家的姑娘有這個福氣?”
江氏聞言立時收了一臉的喜氣,咬牙氣道,
“也不知那野丫頭給你哥哥下了什么藥!見了那么些好姑娘,他卻是連一個都沒有瞧上的!”
這些日子江氏帶著兒子算是將這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廟宇都逛遍了,打著求神拜佛之名,行那相看兒媳之實,今兒去拜觀音,明兒去拜佛祖,后兒又去參拜了太上老君,三清圣祖,也不知是不是這滿天的神佛見她今兒拜一個,明兒拜一個,很是不屑她左右逢源的行徑因而出手扯了月老的紅線,以至得這一家家的好姑娘,黃文龍竟是沒一個瞧上的,問也不說話,只是左一個搖頭,右一個搖頭,搖得江氏心煩意亂,肝火上揚。
有心想打他兩巴掌,他受著便受著,還只是搖頭。有心想罵他兩句,他聽著便聽著,也還只是聽著!
江氏如仿提起大兒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黃文秀聞言道,
“母親也不必擔心,這姻緣天定也分來早與來遲,且需耐心才是!”
江氏聞言嘆了一口氣,瞧著女兒花容月貌的樣兒漸漸又笑了出來,
“你哥哥那處我一時也沒法子,只是你的姻緣說不得便要來了!”
黃文秀聞言立時漲紅了臉,
“母親說些什么呀!”
伸手掩了臉,江氏笑瞇了眼道,
“我的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的年紀如今本也是有些大了,前頭忙著你哥哥的事兒,倒把你給耽擱了!現下且有一樁姻緣來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