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嬌驚訝的看著地上的血,眸子一縮,再聽到南帆那半句不清不楚的話,她似乎聽出了其中的深意。
‘有時候他也會心軟,可終究他們隔著血海深仇’。
是這個意思吧?
是吧?
可為什么她的心就那么痛呢?
遠處的槍聲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宴會廳里有不少人走出來,往錢嬌他們這邊來了。
錢嬌強忍著蠱毒的發作,艱難的往前邁了幾步。
圍住錢嬌的那些人,更加緊張的用槍指著她,仿佛是她再敢有一點的異動,就要把她當場槍決一樣。
她眸子里的水霧聚攏,又拼命忍住,想著還是要體諒南帆的難處,要給他時間消化彼此的關系。
雖然,她現在的時間其實也不多了呀。
在錢嬌走到彼此都足夠安全,足夠近,讓圍著她的那些人,感覺不到她對南帆和孟老先生的威脅,才停下了腳步。
開口說出的話,卻低啞得有些哽咽。
“不要急著和別人訂婚,好不好,再等等……”
“呵呵呵……”帶著滄桑味道的笑聲,突然打斷了錢嬌要繼續的話,是孟老先生。
南帆的心一沉。
“我們的仇恨化解不了,你不用再執著了,回云家去吧,這是我最后一次能為你做的,以后,我們就是仇人了。”
南帆冷酷的聲音,仿佛是來自地獄。
只是心底的顫抖,沒有人能聽到。
背在身后的手,用力的握緊,骨節發白,青筋暴起,最后卻只能隱忍。
仇人……
聽到錢嬌的耳里,讓她如同墜入冰窟般的寒冷,心疼和不甘,懷疑和震驚……
各種情緒,讓她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刺痛,仿佛一萬根鋼針,瞬間同時扎入了她的心里。
疼痛無法自拔。
“帆哥……”如同泣血般的顫音,在飄飄揚揚的雪花里,顯得飄忽又悲傷。
然而,隔著薄薄雪簾的南帆,臉龐依舊深邃俊逸如天神的南帆,那個不久前還愛她如命的南帆。
卻只有一句無情的警告,“你別自欺欺人了,我是孟子川,你是云雪,我們不可能再是別人了。”
所以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不可能了嗎?
盡管南帆心疼得無法忍受,可為了能讓錢嬌死心,能讓她不再糾纏,才能讓爺爺抓不到把柄的讓錢嬌離開。
爺爺答應就此一次放走她的機會,就此一次,她要是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
他會想辦法送自己的血給她的,即便真的有一天送不到了,云澤……云澤定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吧?
可在聽到錢嬌的那聲無限哀傷的呼喚,和她心疼得臉色發白,漸漸彎下去的腰。
他心底就像被人狠狠的撕開了一道口子,疼痛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他很想大聲的對錢嬌說,嬌嬌,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們都需要再等一等。
終歸他是不會放棄向她靠攏的那一天的,不管未來有多艱難。
可是錢嬌卻在他那一句‘我是孟子川,你是云雪,我們不可能再是別人了。’的話里,聽出了決絕。
心好痛,怎么會走到了這一天?
怎么會走到了這一天。
他說她是云雪,他卻是孟子川。
這就是承認他們之間,有跨越不過的世仇和家恨。
強撐的那根弦,終于在南帆的最后一句話里斷了,不管真假,都痛得讓人無法窒息。
心像是被千萬根細針扎透,冷汗從每一寸皮膚里滲出。
緊咬的銀牙也無法克制,她蠱毒發作時,錐心刺骨的疼。
冷汗浸濕了衣襟。
錢嬌終于站立不住,整個人跌倒在雪地里。
蠱毒發作,是她從來都強撐不了的折磨。
南帆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卻依舊沒有動,眸光里是深邃得看不出的情緒。
錢嬌痛得蜷縮成一團的身子,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緊咬的牙關,即使在她痛得要翻滾的折磨里,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她不想讓孟家人看到,她蠱毒發作時痛苦又狼狽的樣子。
可事實上,不管她怎么忍耐,此時的樣子都無比狼狽。
然而,包括南帆和孟老先生在內,以及孟家圍住她的那些人在內,還有從宴會廳里跑過來的,越來越多圍觀的人在內。
此時錢嬌的樣子,落入他們的眼里都無比狼狽。
而這種狼狽,是愛上南帆的狼狽。
同時也是云家人愛上孟家人的狼狽。
于錢嬌的身份是笑話,于云家的身份是恥辱。
孟老先生甚至是用一臉享受的神情,仔細的欣賞著錢嬌屬于云家人身份,卻愛上了孟家人的這份恥辱。
她每一分每一毫的痛苦,都讓身為孟家人的孟老先生痛快無比。
就是這樣的痛才解氣呀,就是這樣的痛才讓人心情愉快。
所有的人都看著錢嬌,痛苦又無助的在雪地里顫抖,包括南帆。
只是沒有人看到他平靜外表下,血流成河的心。
大雪紛飛,只有她在流淚。
槍聲終于停了,一群人強硬的沖進了包圍圈,為首的年輕男人幾步沖到了蜷縮成一團,痛得顫抖的錢嬌身旁,將她輕輕的抱進了懷里。
眼神卻惡狠狠的,看向一旁漠然旁觀的南帆。
二話不說,提刀劃破左手的掌心,輕抬起錢嬌的下巴,當著在場無數人的面,將左手才劃開的傷口,對上錢嬌忍痛被咬破的粉唇。
源源不斷的鮮血涌入了錢嬌的嘴里,一股鐵銹的血腥味,讓她的眉頭蹙成了一座小山。
強忍著淚珠的眸子,終于在這一刻,讓淚水從眼角滑落。
顫抖的身體,也漸漸恢復平靜。
云澤移開手,有人從身上的衣服上撕下布條,替他暫時包扎一下。
更多圍觀人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的一幕。
不明就理的人,除了好奇錢嬌到底得了什么樣的怪病,竟然要靠人血才能平復。
更多人的想法,卻是對錢嬌要喝人血,而生出惶恐和驚秫。
竟然有種同類相食的恐怖即視感。
這讓他們看錢嬌的眼神,有種看異類的排斥。
云澤將漸漸平靜下來的錢嬌,輕輕的扶了起來,手里的小心翼翼,和眼里的疼惜,仿佛蔓延在了大雪里,竟然有種深遠到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