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月

第18章:父女密談

“咱們的女兒果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這虎父總算沒有養出一個犬子,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江仲離像是忘了剛才說下與江家斷絕關系時的悲痛,反而一臉喜色,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女兒是不是誣陷了身邊的副將。

王瑤無奈的嘆了口氣,把話扯回到正題上,“我的女兒自然不俗,倒是你,自己身邊副將出了問題你竟絲毫不知,還得女兒以身犯險來提醒你,你這將軍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私下里將軍府的將軍與主母更像是尋常人家的夫妻,說話從來沒有藏著掖著的道理,兩人既是白首夫妻,又是知交好友。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斷不能讓月兒這苦白白承受。”江仲離撫著妻子的手,常年邊關風沙勞作,她的手不如鎬京那些貴婦人那般細膩,但卻讓他有種歸屬感,只要有她和月兒的地方,那就都是他的家。

劉國啟沒想到自己被請到偏廳一等就是三個時辰,天色都已經黑透了,才見江仲離姍姍而來,一見面什么都不問,只一揖到底賠禮道歉。

劉國啟哪里敢當定遠將軍的禮,見來不及阻止,只能側身躲了過去,單膝跪地先自己告罪道,“是卑職未能及時接住小姐,還請將軍恕罪。”

江仲離立刻將人扶起來,也不管他臉上的迷惑,笑呵呵的回道,“月兒已經說了,此事與你無關,是雪天路滑,不小心就栽了跟頭,老劉你就別往自己身上攬了。”

與劉國啟簡單說了幾句,才將他送出了門,隨后江仲離便抬腳去了沉香苑,他越想越覺得哪里不對勁兒,月兒這么做只是為了提醒自己,未免有些草率。

進了沉香苑的門,見內苑燈火通明,顯然是在等人。

江仲離站在門口不由搖頭失笑,自己這女兒自前陣子高燒醒來后,似乎跟變了個人一樣,心思深沉的仿佛活過一世一般。

他走到屋門前輕輕扣了兩下門,聽到里面有悉悉索索的起身聲,接著門被輕輕打開一條縫兒,露出一張略帶蒼白病態的臉。

“阿爹來了,快進來吧。”

江浮月還真怕今晚父親不來,如果不來,那她白天做那么多功夫基本就要廢一半,可父親來了,可見父親心中有惑,需要解答。

進了屋門,江浮月吩咐蜜兒在門口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這才一下子跪到地上,深深一個叩首,“父親大人莫怪浮月手段卑劣,只是事關我將軍府安危,浮月實在不能掉以輕心。”

江仲離被江浮月這般大禮驚了一跳,待她說完立刻便扶了起來,示意她坐下慢慢說。

江浮月抿了抿唇,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憔悴,可那雙眸子里卻仍是堅強的很,“阿爹可信鬼神之說?”

江仲離原以為自家女兒要說什么大發現,卻沒想到突然問了這么句,微微蹙眉后便搖頭說不信,他是將軍,在戰場上殺人無數,若真是信鬼神,怕不是早就被刀下亡魂給索了命。

“月兒知阿爹不信,但這件事月兒親身經歷,由不得我不信。”江浮月說的信誓旦旦,將自己如何在夢中夢到在廚下受傷,又是如何被奴仆帶出府,一一與江仲離說了一遍,神色極其認真嚴肅,聽的江仲離心中不由猶疑起來。

江浮月見他神色似有松動,繼續往下說道,“那日的夢到最后,月兒見到了將軍府上下一片血光,阿娘夤夜出門,被亂馬踐踏,阿爹領兵入宮,被亂箭射死,而我被人賣入教坊,不得善終。”

她一個字一個字將前世發生的種種匆匆說完,可即便是如此,一陣陣的錐心之痛卻是一點沒少,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夢魘般的過往,看著自己怎么一步步墮落、消亡。

江浮月這時候才終于明白,當初那般瘋狂的、不計后果的刺殺郁林王,不僅僅是為姨母報仇,還因為她徹底熄滅了活下去的希望。

江仲離見女兒神色悲痛欲絕,卻死死咬著下唇不肯示弱,單薄的身子輕輕顫抖,像是回憶起了十分不好的事。

他起身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他已經相信女兒所言是真,否則她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小姑娘,怎能突然之間性情大變,又怎么會在說出這些事情后,露出這樣的表情。

“阿爹知道了,月兒放心,阿爹絕對不會叫這些事發生,前半輩子讓你們娘倆兒跟著我受苦,后半輩子,咱們一家人要和和美美,過的比旁人都好。”

江仲離想到江浮月那句亂馬踐踏,和為人賣入教坊,心里頭說不出是心疼還是憤怒,不管他的月兒說的是真是假,他是該步步為營,絕不叫這樣的事發生在他們家。

頓了頓江仲離緩和了表情,問已經平靜下來的江浮月道,“月兒等我來不僅僅是講這些吧,你可有什么好辦法?”

江仲離到底是經歷生死關無數次的將軍,耿直之余腦子還是有的,否則這時候也不會到沉香苑來。

“阿爹手中可有過命之交的人可用?”江浮月沒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江仲離垂眸一想,突然笑出了聲,“呵,月兒是打算釜底抽薪,還是潤物細無聲?”

江浮月彎起嘴角,蒼白的臉色加上這個笑,讓人忍不住心疼,她將茶盞放到面前,又將茶盞里的水緩緩倒入一旁的青藤中,這才低聲說道,“兩者兼得,事情既然發生在五日后,就容不得細水長流。”

還有五日便是她的十三歲生辰,時間已經算是緊迫,所以最好的辦法是釜底抽薪,但想要慢慢扭轉局面,把主動權拿到自己手上,潤物細無聲也還是要有的。

江仲離贊許的點點頭,兵法有云,先發制人,他今晚便先把此事悄悄安排下去,若那日無事便罷,若有,那定然叫他們雞飛蛋打。

“月兒安心養傷,我還有公務處理,就先回去了。”江仲離意有所指的說道,深深看了眼自己這個已經長大了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