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持劍

第3章 救命之人

驚春一夢第3章救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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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刀傷隱隱作痛,她伸指擦去,指尖留下一抹紅,在黑夜的陰影中,紅得發沉,就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沉。

她特意挑了韓烺大喜之日潛進來,算準了韓府換防的當口潛入,也順順當當將韓烺書房翻了一遍,雖未翻出她想要的東西,至少排除了這個地方,可她卻沒算到,換防的侍衛竟然將帶給妻兒的喜糖忘在了無問軒,突然想起又返回來取,不巧正好同翻出書房的她撞了個正著!

樹影在她臉上搖擺,她嘆了口氣,這樣的霉運,便是她改名叫“孔明”,怕是也算不到。

只是她露了行跡,接下來就難辦了。打草驚蛇的下場,自然是再難捕蛇。而眼下更不妙的是,她雖然勉強自那韓烺手下脫身,可前來的并非她一人!

四處燈火人聲喧鬧,她藏身的這一段墻角樹下尚算安穩,她細細聽著周遭的話語,似是沒有人沒抓到,她稍稍安心了些。

她方才鋌而走險翻回無問軒藏身,正經將韓府侍衛搜尋的路線聽了個完全,此時正好派上用場。她收好長刀,左右探身沿著一路陰影小心前行。

四角胡同的韓府雖然只有韓烺和新夫人這兩位主子,可宅院卻寬敞氣派,四季樹木成茵,正好方便了黑夜里摸索前行的人。

約莫走了辦盞茶的工夫,她停了下來,目光定定落在守在二門前的一個侍衛身上。那侍衛身材矮小,此時僅他一人站在門前。他并未似一般守門侍衛那般肅然而立,反而趁著四下無人左右探看,行跡之鬼祟倒讓一路尋來的人眼前一亮。

她撿起手邊一顆石子扔了過去。石子不大,但在這無人的黑夜里落到地上,還是發出了咚地一聲清晰的響聲。那左顧右盼的侍衛顯然聽見了,立時停下了搖晃的腦袋,朝石子發聲處看來。她靜觀幾息,見那侍衛似也在等待,又撿起兩顆來,一起扔了過去。

“咚,咚!”石子一落,那侍衛立即看了過來,伸出右手揮了三下,順序也是先一下,后連著兩下。

她不禁一笑,身后微風將樹葉刮得刷刷作響,她極快地兩步上前,那侍衛微微拉開了門,讓她藏進了門后。

“啞巧,”她輕聲喊那侍衛,“未英他們怎么樣了?”

被喚了名字的侍衛當然不是真的侍衛,而是一起探入韓府的幫手。那啞巧聞言輕輕蹙眉,咬著唇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和這侍衛黑臉粗眉不相稱的擔憂,若是讓人猛然一看,定然以為這侍衛被鬼上身,不然哪來這般娘們腔調,然門后藏著的人卻見怪不怪。

啞巧人如其名,嗓子自是啞的,可一手雙卻巧得很,一個晃眼的工夫,她便能讓人換了張臉去——這是個有著一手精妙易容術的啞姑娘。

既然啞巧搖頭也道不知,門后的人略一思慮又道:“此處也不是穩妥之地,就快被搜到了,咱們往二門里去。”

那啞巧嚇了一跳,連連擺手,翻動著手指同她表達些什么,她看得不甚明白,卻曉得啞巧的意思,那是內院去不得的意思。

“可此處就快搜查過來了,咱們往外去乃是自投羅網,內院或能有喘息之地。你跟緊我,我識得路,咱們就往那正院去,那里大概搜不到!”

啞巧聽說她要往正院去,更是吃了一驚,可手腕已被她拉住,只好連忙隨她去了。

她說她識得路,果然沒走錯一分,加上她又在無問軒聽了侍衛們的搜查安排,兩人不多久就潛入到了正院的西側院墻外,后門處有人把手,院墻外也有人來回巡防,兩人悶聲躲在樹叢里,暗暗算著巡防之人來回的時間差。

喧鬧聲越來越近了,除了正院,其余院落都要被來回掃蕩三遍,她二人再小心也躲不過去,唯有正院守備森嚴,新夫人又臥病在床,侍衛們可沒膽子進去一通搜。

腳步聲猶在,巡防的人卻轉了個身往另一端院墻去了,兩人再不遲疑,猛然點腳躍起,直接躥上院墻,落進了院里。

她二人落腳的地方恰是抄手回廊外留出的一角院景,大紅燈籠在回廊下隨風飄著

飄著飄著,有人一口氣吹了過去,燈滅了。

她小心放下那燈籠,又將院內探看了一邊,相比外間的喧鬧不安,正院平穩的如同真的新婚之夜一樣。她既然接了任務前來,自然也曉得韓烺這婚算不得什么真婚,里間新娘唐沁出身武學世家的余杭唐家。本唐沁和韓烺再沒有什么瓜葛,只唐沁之父突然遭人暗算,危難之際唐沁挺身而出擋在父親身前,讓人將半身經脈震碎,武功盡失不說,小命亦是難保了。

其父人稱東風先生,江湖上頗為德高望重,為女兒延醫問藥幾乎將名醫請盡,卻也只為她拖了這半年。有名醫道,她若能挺過今歲三月,命便得保,不然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唐東風眼見女兒藥石罔效,只得聽從那命相之說找人沖喜。算來算去,竟算到了韓烺頭上。韓烺早年得唐東風救命之恩,一口應下此事,這才有了今日的鑼鼓喧天、鵲笑鳩舞。

她把這一切摸得清楚,所以敢此時站在正院正房的門廊轉角處。啞巧向她打手勢,問她接下來怎么辦,只是啞巧手還沒來得及放下,二人便聽到了正房里傳出的喊聲。

“姑娘,姑娘你醒醒!”

“姑娘,你別睡!老爺太太還在余杭等你呢!你快醒醒啊”

廊下二人對了個眼神,皆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二人不由靠近了兩步,越發豎起了耳朵。

房內紅燭搖影,卻也愁云慘淡。

床邊坐著的婦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她眼角淚光閃動,手下仍舊搭著床上睡著的新娘的脈,眼淚自眼角滑落,啪嗒一下落了下來,“夏西,夏南,姑娘怕是要不成了”

話到了后頭哽咽不止,床前站著的兩個面目相似的小姑娘聞言皆怔住了,一個身子抖動起來,不停地搖頭,“姑娘這一路水路陸路都挺過來了,怎么拜了堂成了親反倒不行了?不是說那韓指揮的八字極助姑娘嗎?!怎么回事?!”

上了年紀的婦人喊了她,“夏南,命相之說能有幾分是真?我告訴你,早在半月之前,姑娘體內最后繃著的幾條經脈便已是要斷了,現今我診脈,只覺這剩下的也”

夏南聞言嘴里像塞了一團棉絮,頭還在搖,卻再發不出一聲來。婦人臉上已被淚水打濕,只一眼掃見雙唇緊抿的夏西突然抬腳要往外去,連忙喊住了她,“你去哪?現下再去請大夫也來不及了,姑娘這最后一程,咱們得送她!”

“不行!”那夏西突然出了聲,聲音異常地堅定,“我去找人,去求人,只要能讓姑娘活命,哪怕多活一天,我夏西給他當牛做馬!”

話音一落,再不聽任何人勸阻,她兩步躍至門前,一把拉開了房門,京城初春干寒的夜風呼啦一下抽在她臉上,她正要抬腳跨進夜風之中,不想一抬頭,瞧見門口正對著她站了一個生人。

“你是誰?!”

寒風將對面之人的聲音傳了進來,許多年后夏西想起那個聲音,仍覺得像是九重天外之聲。

“救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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