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他酒量不行
第31章他酒量不行
仲夏的季節,蟬鳴驚天。
韓烺捏著酒杯,看著她順著自己的喜好,夾了幾筷子八寶葫蘆鴨,桂花糖藕、清炒蝦仁,目光不禁輕柔下來,回想起了在家中那些日子,兩人對坐用飯,如同平常百姓家中琴瑟和鳴的夫妻一樣。
那時,他滿心歡喜地以為,終于找到了可以白頭到老的人,然而......
念及此,韓烺把心中流出的柔軟猛地收回,冷冷推開了她布滿了菜的瓷盤,“夫人連我喜好什么樣的菜,都不知道么?是不是從前我太慣著你了?”
裴真抬眼看他,夾了一筷子醋魚的手,頓在了半空。
韓烺看著她,嗤笑道:“我沒有責怪夫人的意思,畢竟夫人是我心頭上的人。”
他說著,不理會裴真的僵硬,將手中酒飲盡,自己吃起菜來,每一道,都避開裴真所夾。
裴真靜坐著,看著他將幾道擺在自己眼前的,他從前并不偏好的菜吃了一遍,她皺著眉不知該說什么,有幾次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急急去捕捉,無一例外地撲了個空。
直到韓烺吃了一陣菜,突然開口,“夫人吃過了,不陪我,我也不生氣,只是酒怎么也不喝?怕我酒中下毒,欺辱你?”
他說得越加不著邊,裴真眉頭又壓深了幾分,看他一眼,他卻一副混不吝的樣子,解開領口的兩粒盤扣,衣襟松垮折下一角,歪著頭看她,“那我告訴夫人,真有毒,你可別喝。”
說完,仰頭笑起來,連灌了三杯下肚。
酒氣氤氳,蓋住了夜風中的淡淡煙火氣。
裴真看住他,將他之前遞過來的酒,一仰頭飲盡,韓烺拍手,“好!”
辛辣在口中蔓延,一路掠過喉頭食管,落入胃中灼燒,那辛辣與灼痛竟遮去了其他的感覺,讓人不禁流連。
這是裴真第一次喝這等白酒,從前她不明白那些江湖中人,為何多有貪杯,今日才知,確實暢快。
韓烺還在鼓掌道好,她看他一眼,將酒壺拿過,又給自己斟了兩杯,依次仰頭飲盡,再去倒,竟沒了。
酒盡了,裴真抬眼去看對坐的男人,他臉上的笑也散了,定定地看著她。裴真不言不語,壓著眉朝他投去目光。
四盞燈籠映照下的鈴音亭,只有夏夜的蟬鳴和窸窸窣窣的風吹樹葉聲。
裴真看著韓烺,眼中流出的憐憫,激得韓烺心頭刺痛。
憐憫?她在看笑話吧?愚不可及的男人,是不是?
就在下午,他還親去問過沈城,何人如她那般劍法,沈城說什么都不知道,他當時還信,轉過頭,他才知道她離樓之后迫不及待地北上,原來,就是尋沈城來了!
沈城和她當真只是恩人?!他怎么就不信呢?!
更可笑的是,他還以為她來找自己!
韓烺念頭閃過,怒氣直沖手掌,一掌拍到了桌上。
桌子哪耐得這般掌力,桌面應聲碎裂,一桌飯菜飛迸又墜落,嘩啦聲中,狼藉一片。
裴真呆滯坐著,而韓烺在在一聲冷笑之后,甩手轉身,大步離開了去。
飯菜的香氣在鈴音亭中交混,裴真靜坐著,幾息之后,才起身下了涼亭。
她回到宿處的小院時,韓烺早已到了,韓均在門外想進未進,見她來了,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今時不同往日,立時上前,“夫人!”
見裴真臉色淡淡的,眉間卻攏著一抹憂愁地向房里望去,韓均心想,夫人這樣,總不是裝的。
盡管她是潛進府里的女賊,可盼星星盼月亮,爺終于把人盼來了,這般甩臉走人又是哪般?
好在夫人不生氣,也沒識破他們爺,不然人家那樣的本事,說走就走,他們還真不一定在不傷她的情況下攔得住!
韓均比韓烺清醒,黃諒比韓均更清醒。黃諒并沒來,卻在韓烺一行南下之前就提點韓均:“爺心里有多恨,就有多離不開夫人,到時候夫人若是被爺想法子捉回,你可機靈些,替爺兜著點!”
黃諒的殷切提點就在耳畔,韓均眼見著裴真眼睛不住往房里看,趕忙道:“夫人,爺酒量不好,平時在京城都得喝老孟家的解酒湯才舒坦,這處又沒有,恐怕要醉上一陣了,夫人千萬擔待。”
韓均從前可沒這般讓她擔待韓烺的時候,可見她走之后,韓烺同“夫人”的關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裴真暗嘆一氣,點頭應好,韓均看著暗暗松口氣,回想起唐大小姐那小姐性子,同自家爺談事從來都是不歡而散,再看看眼前這位的沉穩忍耐,對爺更不似那般隨意糊弄,心里也曉得,他們夫人,也只能由這位來當。
“那屬下去打水來,夫人先進去看著爺。”韓均說完,趕忙去吩咐人打水給兩位主子洗漱。
而裴真快步進到房里,打了簾子,一眼便瞧見韓烺坐在廳里的桌前,以手支頭,她進來,他似也沒聽見,紋絲不動。
他酒量好似真的尋常,她記得從前在韓府的時候,也聽說過。越是這樣,醉了酒才越難受。
裴真上前一直走到他身前,也未見他動一下。桌上的茶盅蓋子翻在一旁,茶水被飲凈,只留幾根茶葉掛著壁上。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仍舊不覺,將桌子另一邊,給她備下的茶端來,放到他手邊。
裴真剛要喚他一聲,身后就傳來通稟,“夫人,水來了。”
是韓均,她立時應了,韓均招呼人端了好幾盆水進來,“都是冷熱正好的。”
他說著,朝裴真行禮,“勞煩夫人。”
說完腿腳麻利地下去了,還掩上了門,裴真回過神來,才瞧見韓均連給韓烺換上的衣裳都備好了,只等她來。
她之前并沒伺候過韓烺,韓烺倒是不慣讓丫鬟小廝近身伺候換衣洗漱,都是自己動手,可眼下他醉著,裴真知道該如何。
她先轉身過去擰帕子,她一轉身,半晌不動的人,便抬眼看了過去,目光緊跟身后,只是那目光并不友善,似要將人盯出窟窿。他看過,見她要轉身,又收了回去,垂了眼眸。
裴真絲毫不知,走過去,輕喚了他,“夫君。”
被喚的人并不理會,仍舊一副昏沉樣子,裴真輕嘆一氣,將他搭在桌上的一只手輕輕捧在手里,細細擦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