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斗近半個時辰,奪劍人負傷散去。裴真等人輾轉回到了京郊的莊子,才算是歇了一氣。
啞巧年紀輕,功夫淺,雖是有周頤和易姬護著,還是受了些傷,倒也不甚打緊,反倒易姬道:“讓她練練也是好的。”
沈城怪不好意思,“到底因為我的事,連累了她,眼下負傷,三五日是好不了的,明日我出去尋些藥來。”
說著,又去問裴真,“你果真沒傷到?”
那些人是奔著蓬萊劍來的,自然把注意都放到裴真身上來,沈城是親眼看到有人見著裴真下盤勢弱,專攻她下盤,傷了她的腿。
裴真搖搖頭道沒事,沈城欲言又止,探看了一番啞巧的傷,便拉著裴真出了門去。
“小祖宗,你的傷是不是瞬間愈合了?”
裴真看了他一眼,“嗯。”
沈城轉圈瞧她,“沒有什么不適?”
裴真抽出身后的蓬萊,“蓬萊在手。”
沈城嘖嘖稱奇,剛要再說一句什么,院門外兵荒馬亂起來。兩人還以為奪劍的人追到了此處,誰想到急急去看,卻看到韓烺大步跨了進來。
裴真一愣,韓烺卻一眼瞧見了她,兩步躍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一通看,“傷著了沒?我帶了大夫,給你看看!”
他這緊張樣子,可把沈城看樂了。沈城也上上下下將韓烺看了一同,深為滿意。
他替裴真答道:“指揮使大人放心,小祖宗她有靈氣護體。”
裴真點頭,韓烺這才瞧見站在一旁的沈城,客氣道了聲“沈君”,又皺了眉頭,問裴真,“你動了靈氣,可有不適?”
沈城一下笑出聲來,竟同自己問的一樣。
裴真斜了沈城一眼,將焦慮不已的韓烺拉進屋里,又吩咐了讓大夫替啞巧他們問診,才同韓烺坐下來慢慢解釋,道自己一點事都沒有,傷口瞬間愈合,除了有些痛,都是沒什么的。
“他們傷不了我,不好么?”
她卷了褲腿給韓烺看,韓烺看著她小腿那個所謂的傷口只有一點點紅痕,說不出是安心還是慌亂。
韓烺最終什么都沒說,攥了她的腿半晌,將她褲腿放下,問道:“那些前來奪劍的人,如今都知道劍在你手里了?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來路,能摸清楚嗎?”
“如今劍在我手,他們經了這次,應該不會隨便找沈城晦氣,”裴真淡定地說道,并沒有發覺她夫君眉頭皺得緊緊的,又道:“至于來路,沈家人占半數以上,那自是沈壇派來的人,可另一伙人,和沈壇派來的人明顯暗中有交易,他們竟也對蓬萊勢在必得,我和沈城想了許久,都想不出這些人的來路。”
韓烺默了一默,讓人將沈城請了過來商議,沈城自然也不曉得另一伙人的來路,卻道:“我聽聞沈壇近來頗得朝廷看重,我想著,會不會和這伙人的交易有關。”
韓烺臉色嚴肅起來,“朝廷的人,能喝江湖上扯上干系的,也就是黃金水。我眼下在查他,可并未發現他私下有姑蘇沈氏頻繁接觸。”
“這卻不曉得了。不過以我之見,那些來路不明的人,身手確實不像是六扇門的人,倒像是錦衣衛。”
“錦衣衛?!”韓烺眼神突然犀利。
沈城連忙道:“只是覺得像。似錦衣衛我也遇見過,一伙人出手總有個領頭的,其余人行動都有章法,行為目的明顯,六扇門多處理江湖爭端,捕快們多江湖出身,好像沒有這等嚴格。”
沈城這話,裴真也跟著點頭,“是這么回事。那些人沒有冷名樓出手狠厲,也不似六扇門路數繁復,確實有些像錦衣衛。”
她說著,去問韓烺,“夫君,朝廷里還有錦衣衛相類似的衙門嗎?”
韓烺默了一默,“有,東廠。”
“東廠?”裴真和沈城皆驚訝,“東廠不是早已勢弱了嗎?”
沈城撓頭,道:“不是都說東廠自幾十年前被削之后,只在禁宮內出動了嗎?怎么可能跑到這里來?況且我看來奪劍的人,也不似太監啊!”
他說得確實是,可韓烺沒有立即說什么,陷入了神思。
姑蘇,半角塢。
沈壇聽了北邊傳來的消息,半晌沒回過神。
沈城竟然將蓬萊劍給了冷名樓的殺手女裴真?!
這女人何德何能?!沈城又怎么能食言?!果然,他讓人奪劍是對的!可惜劍還未到手,竟被沈城送了人!
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回來傳話的人說,那女子尤其厲害,未至二十的年紀,竟然有沈城七八成的功力!假以時日,蓬萊劍果真要從沈家易手了!
他想起老家主臨終前的遺言。
老家主竟然說,讓他不要再試圖追回蓬萊劍,說蓬萊劍的去留自有定數,是跟隨沈城流浪,亦或是離開沈家,都不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掌控的,隨古劍去便是。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一把劍,還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無非是老家主,勸他不要同沈城對著干罷了!
可他不奪回蓬萊劍,算什么沈家家主?等到他死了,讓后代對著族譜嗤笑不成?!
沈壇心緒翻涌,想想自己這些年因為手中無劍,遭受到輕視怠慢,雙拳握緊。
這劍,早晚要回到他手上來!
幸而要奪劍的并不止只是他一個人。
沈壇想到此處,心下微定。
那位皇城里的東廠首領查祺查內侍,是不是比他更急?
畢竟上邊壓著頭皮,查祺一個內侍,便是皇宮里頂大的太監,也總是奴才不是?
他就不信,他同查祺聯手,還能拿不回來蓬萊劍?!
無非是先給了查祺,讓他看過再還回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蓬萊劍易主,他總算是師出有名了!
蓬萊,等著!
而皇城里,那位被兩邊都惦記上了的東廠廠公、秉筆大太監查祺,心中并無任何不安。
東廠式微這許多年,現如今,能在他手里逆風翻盤了吧!
這么些年被錦衣衛壓在身上,到了如今,錦衣衛連連折損,黃金水聽命與他,而他在內廷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干爹、大太監王朝恩都要避他鋒芒。
等他拿到了主子日思夜想的蓬萊劍,立了頭功,把錦衣衛踩下去,將東廠重振旗鼓,還不如同探囊取物?
查祺笑笑,韓烺那小子,想不到吧?
不過他還要提醒黃金水,做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