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持劍

第33章 跳崖

日頭一寸一寸地往下落,韓烺心急如焚。

他的夫人會不會信了那瘋漢子的話,從崖島上跳下去?!

崖島離著登州府城十幾里路遠,韓烺騎在馬上,恨不能瞬時飛過去,待身邊的人朝他指著前方便是崖島的時候,韓烺心跳頓時停了兩拍。

崖島突在海岸線以外,島不大,離著海岸線也不過四五丈遠,看起來卻有十丈高,連著岸邊的地方是陡坡,而被海水包圍的另外三遍,全是陡崖。

韓烺渾身緊繃,目光落在島上崖邊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身形細瘦而挺立,白衣扶風而飄,黑發凌風而舞,手中長劍默然。

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子,即將返回天庭,凡塵、俗世已經了卻。

“裴真!”韓烺心慌大喊,聲音通過內力傳出去,又被海風吹散,崖島上的人沒有絲毫察覺。

“駕!駕!”韓烺駕馬疾馳,馬到了崖山坡前,難以上山,韓烺點腳從馬背上躍起,直奔山上而去。

海風呼嘯,隱約傳來崖邊的人聲。

“日頭快下了,想要尋到蓬萊,趕緊準備跳吧!那路口就一瞬,有幾次我都看到了,就是沒趕上!太陽一下山,那個浪頭過來可瞧清楚!你們不知道仙島有多仙!全是仙,都是仙”

“爹你不能跳!上個月你腿摔了還沒好呢二弟三弟,抱緊爹,不能讓他跳”

“放開我!我看這位夫人身上有仙氣,說不定是有緣人!我跟著她跳下去,又能去仙島了!蓬萊仙島啊!”

韓烺聽得肝膽俱裂,剛要開口再喊裴真,就見她忽的脫下了外面的風衣。

風衣一除,整個人更加輕盈,好像再來一陣風,就能乘風而去。

“裴真!你站住!不許跳!不許跳!”韓烺高聲猛呼,用了十成的內力。

這一聲,前邊的人好像聽見了。她慢慢回過頭來,看見了他,“夫君!”

她的回應讓韓烺心下一定,腳下奮力奔去,她又抬起了手,朝著他伸來,“夫君,快來,找到路了!”

話音一落,一旁的瘋漢便大喊一聲,“太陽下山了!跳啊!”

“跳啊!”那瘋漢大喊,縱身欲跳卻被兒子不由分說地纏住。

而就在這聲呼喊之后,韓烺看見他的夫人往前邁了一步,半只腳已經懸在了崖上。

“夫君”

或許是海風把她的聲音吹散,又或者韓烺飛撲上前,耳邊風聲過大,他沒聽見她后面的話。

會不會,她已經等不及了,要棄他而去?

韓烺恨不能縱身飛起。

風浪在耳邊呼嘯,他看到瘋漢子拼命掙扎,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喊著“跳呀,跳呀”,而他的夫人雖然仍伸手向他,可身子已然前傾。

她要跳了

韓烺腦中一片空白,使出最大的力氣奮力躍起向前撲去——

他抓到了她的手!

“夫君。”

“夫人!”

海風裹著潮氣撲面而來,浪花在眼前逐漸放大,略顯渾濁的海水忽然變得清澈,韓烺看到睜大眼睛,聽見裴真的聲音。

“夫君,看到路了嗎?”

韓烺難以置信,竟然真的有路!

幾息之前,韓烺沖上崖島飛奔向裴真撲去時,幾丈遠的大石后面,兩雙眼睛驚訝地看著崖邊的一切。

“是未采瘋了,還是真有蓬萊?”厲莫從怔怔問道。

王焚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厲莫從。

他想起剛啟蒙的時候,父母教他的歌謠。

因為家中世代行醫,所謂歌謠無不是勸人好好治病。歌謠前邊說起治病如何如何,后面調笑一般綴了八句:

“蓬萊有仙島,島上有仙人,若想祛百病,只需入島尋。煙波浩渺間,入島路一瞬,何人能入島,唯有有緣人。”

這歌本意是告訴世人,求神拜佛不如求醫問藥,只是王焚念及此,神思有些恍惚。

“入島路一瞬”

他忽然抬頭看向厲莫從,看到厲莫從沒有血色的臉。他竭盡全力幫厲莫從自鬼門關逃出一命,可是他也知道,他保得一時,卻保不了一世。

厲莫從傷及根本,如此這般,只要一場風寒,就能直接要命!

而若是果真有蓬萊仙島,島上仙人能祛百病呢?

思緒未停,只見崖邊韓烺上前一撲,同那未采不管不顧地直接跳下了崖去。

身邊,厲莫從震驚,“果真跳了?果真有路通蓬萊?”

“樓主!”王焚突然抬頭喊住了厲莫從,“也許真有路,何不一試?”

“試?”厲莫從一愣。

崖邊,瘋漢子見裴真和韓烺兩人跳下崖去,自己瘋狂打罵兒子,卻被幾個兒子死死拉住。

“撲通!”崖下發出落水聲,水花濺了一丈遠,瘋漢子來不及掙扎,只見水中那條若隱若現的路突然清晰起來,完全不似從前一般轉瞬即逝。

是那兩人進到了路上嗎?!

“上路了!上路了!”

瘋漢子大叫。

這時,一陣風突然到了身旁,他看見兩個男人竄了出來,奔至崖邊往下一看,忽的也跳下了崖去。

瘋漢子伸頭去看,只見又是一片水花揚起,路消失不見了。

他大驚,“人呢?!人呢?”

小兒子以為要淹死人了,趕忙去看,看過卻傻了眼。

“四個人都不見了”

韓烺走在布滿青苔的石板路上,路兩側鮮花盛開,綠茵遮道。

緊緊攥住裴真的手,韓烺還覺得這一切說不出的虛幻,怕自己根本就是走在鬼門關的路上,又或者已經死去。

“夫人?”他第九次叫裴真,每隔一息,他都要確認一下裴真是否回應。

裴真笑看他一眼,手中接住漂浮在半空的花瓣,“夫君我好著呢。越往前走,我越感覺到熟悉。”

“熟悉?你是從這里來的,對嗎?”韓烺也捏住了一片花瓣,許多花瓣漂浮在半空,環繞著兩人,既不靠近,也不遠離。

韓烺感覺到了指尖花瓣的顫動,一松手,花瓣又飄了起來。

一切都是真的,他可以真實地感受到。

裴真也松了手中花瓣,笑著回應,“應該是,所以夫君不必擔心。”

韓烺稍稍松了口氣,剛要說什么,身后突然傳來了聲響,兩人齊齊轉頭看去,立時頓了腳步。

“厲莫從?王焚?!你二人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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