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頭

648 不耐

“民間百姓一貫愛捕風捉影,老爺何必同這些無知百姓一般見識……”左夫人在旁勸說著。

雖說她娘家昨日也已經差人上門詢問過此事……

但為防老爺沒被砸死,反被氣死,她便瞞下未提。

“我是橫豎想不明白,當日提議廢太子的人又不止我一個,為何如今這謠言獨獨落到了我頭上來!”左明江氣惱不已。

捕風捉影怎么偏偏只捉他一人?

他雖在廢太子之事上也是挑了頭的,可真正論起居心來,他又不是寧貴妃一黨——

卻臨老臨老,將半生清名毀于一旦!

反觀曲洵那伙人,門前倒是平平靜靜。

想到此處,左明江神情微凝。

倒過來想一想,曲洵等人……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名聲了。

長春宮那邊的處置,遲遲還未落定。

但正因如此,才叫人覺得不同尋常。

想著想著,左明江莫名覺得后背泛起了冷意。

“老爺,二公子來了。”

此時,一名仆人走了進來通傳道。

左明江“嗯”了一聲,道:“叫他進來。”

他這個次子如今在兵部任職,是他最看重的一個兒子。

“父親,母親。”

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走了進來,行禮后,略壓低了聲音說道:“兒子方才打聽到……咸福宮那邊,已經被降罪了。”

“云妃?”

左明江微微皺眉。

“正是……下旨嚴飭了一番,以失德誣陷儲君之名,被降為了云嬪,遷出了咸福宮。”

左明江眼神微動。

皇上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云妃身為太子生母,這些年來安分守己,本該是日后位居太后之人……

眼下以失德之名被處置,足可預見日后處境。

“長春宮呢可有什么說法沒有——”

“一絲風聲也未能打探到。可據聞……皇上再未曾踏足過長春宮。”

左明江神色復雜地微微頷首。

一絲風聲也沒有。

這怕是……要起大風了。

大永昌寺內,繼曉已有數日未曾離開密室。

此時,聽著弟子傳來的民間有關太子乃真龍化身的諸多說法,繼曉眼中寒意更增。

他如何也不曾料到,太子不僅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困境,且泰山竟當真如他預言的那般發生了地動……

“務必將泰山地動前后之事,徹查清楚——”繼曉吩咐著:“此次地動之中,避難之人里,但凡年紀在十八歲上下的男子,皆要逐一排查,不可有一絲疏漏!”

僧人立即應了下來,心底卻起伏不定。

他似乎能察覺到,師傅如今的焦慮不安……這是以往從不曾有過的。

且往常師傅只重用章拂師弟一人,重要之事從不讓他經手……

僧人心思反復了片刻,遂不再深想。

見繼曉重新閉上了眼睛,僧人行了禮,緩緩退了出去。

繼曉盤腿于原處打坐,可心境卻遲遲無法平復下來。

他再次睜開雙目,看向面前的星盤。

經此泰山之事,太子在民間威望突漲,日后若要傾覆其位,必將要比當初預料的要難上太多。

所以,勢必是不能久留了……

僧人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瞳孔中,殺意畢現。

此番是他過于輕敵了。

非但沒能如愿,更是損折了一個玉粹宮出去……

原來之前玉粹宮遲遲未能得手,竟是暗中被制住了。

宮中既有此舉,必然是早有防備……

是什么時候被懷疑上的?

難道是先前云妃中蠱之時嗎……

可彼時,云妃所中之蠱被解,他心下存疑,曾命章拂試探暗查過那位替云妃診治的明太醫——

后來,大致可以確認對方略通曉蠱毒之道,經過諸般查探,可知是當年隨同太子前往湖州救災之時意外同人習得的。

云妃所中之蠱,本也稱不上難解。

且自那時起,他察覺到宮中在暗查巫蠱之術。

于是,他斷定是皇上得知了云妃中蠱之事,只是無意聲張,才以‘丹藥醫好了云妃之疾’作為遮掩,暗下命人徹查此事。

故而他傳信于玉粹宮,讓瑜妃小心行事,不可再動用蠱術……

而之后玉粹宮一直平靜如常,他才篤定皇上未能查到瑜妃頭上。

可眼下看來,卻未必如此——

但相較于皇上,如今更值得疑心的,卻是太子。

太子才是更有可能于暗中操控一切的那一個……!

此番他既早有把握替自己正名,卻遲遲沒有動作,反而耐心等到地動之日,才將真相掀開——

只怕對方不僅一早就暗中盯上了玉粹宮,故意讓他查到那些放松警惕的假象、暗中守株待兔靜等玉粹宮對云妃下手,更是篤定了臘月初六當日泰山必會發生地動……

相較于前者的心機深重,更令他忌憚的卻是后者……

莫非,太子當真能預測地動嗎?

繼曉心下動蕩間,不由又想到了當年以寧通祭天求雨之事。

那時,太子似乎也很篤定當日必會落雨。

接連這兩件事情擺在眼前,叫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只是巧合。

可這世上怎會有人能如此精準無誤地預測天災之事?

便是他師傅在世,只怕也無法辦到。

即使測得,斷然也無法言明。

深想之下,此事未免過分蹊蹺。

繼曉眼神變幻莫測間,腦海中卻是閃過了一張少女的臉龐。

在他已知的范疇內,張家姑娘才是最大的變數。

可他雖能感知到對方為變數,卻無法窺知真正的玄奧。

但是,張家姑娘救了六皇子之事,這幾日,他亦有耳聞。

真相固然并非民間所傳的那般玄乎,事實似乎是這位張姑娘意外取得了解藥……

可不管如何,仔細想來,她同太子,似乎走得過于近了些。

即便是皇上同他暗中提出賜婚之意之前,這二人也早已走得太近了……

繼曉緩緩攥緊了手中佛珠。

只怕這變數雖是依他而生,卻已逐漸衍生出了意料之外、難以掌控的麻煩。

偏偏真龍之子遲遲未能尋到,他便是想下手斷絕這個變數,卻也還須耐心等待……

僧人心頭升起久違的不耐。

他驀然起身,離了密室而去。

長春宮內,見姜嬤嬤走了進來,寧貴妃連忙起身。

“如何?皇上可答應見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