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此前聽婉兮說,這門親事徐二公子也是親自點了頭的,雙方人家無不滿意之處。
總而言之,是一樁極好的親事。
“那徐二公子可要同去嗎?”張眉壽笑著問。
房二姑娘特地給婉兮去信,未必沒有想借機見一見未來夫婿的意思。
乞巧節嘛,光明正大地見一面,也沒人會說什么。
“他本就是要去的。”徐婉兮道“我們府里早前不是來了一家姓朱的客人么,父親交待了,今晚要二哥帶著那朱公子四處逛逛呢。”
聽得‘朱公子’三字,張眉壽眼神微動了動。
上一世,婉兮大約便是在此時,對客居定國公府的朱希周萌生了情意的。
朱家此番入京,一則是為患有眼疾的朱老太太求醫,二則是為了讓已考取了舉人功名的朱希周入京備考,借定國公府的人脈,尋有名的先生與大人從中指點。
朱老太爺與定國公乃是至交,定國公年輕時在江南遇到了水匪,是被朱老太爺救了一條命。
因有這等情分在,定國公府尤為熱情,上一世哪怕朱老太爺夫婦離京之后,仍舊留了朱希周在定國公府長住,為其通關系尋名士,是以對方一住便是整整三年,直到會試結束。
說起來,定國公府待朱希周著實不薄。
可這份不薄,卻成了日后他拿來言語刺傷婉兮的利器——‘當初若非是念在承了你們定國公府的恩情的份上,無法出口拒絕,我又豈會答應娶你過門!’
而那時婉兮才知道,原來自認為的兩情相悅,竟是對方口中的挾恩逼娶。
她家婉兮乃是堂堂定國公府嫡女,樣貌品性皆是上乘,卻被對方視作不得不娶的不合心意之人。
而這句‘不得不娶’,真乃惡心到了極致,以致于她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將隔夜飯都嘔個干干凈凈。
真不想娶,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自古以來議親本就有成有不成,誰還能因此翻臉不成?
說白了,不過是沾了定國公府的光,娶了世家女,占盡便宜之后,卻偏偏又放不下心底的那一點點‘被動’的不甘與所謂作祟的自尊罷了——
是以,看出身過高的婉兮百般不順眼,又因她不肯示弱的反擊而愈發變本加厲的冷漠以待。
“蓁蓁,你怎么……突然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徐婉兮捅了捅好友,不解地問。
說不高興都是輕的,她方才甚至覺得自己從蓁蓁的眼神中看到了想要提刀砍人的沖動——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吧?
張眉壽回過神來,眼睛微微一亮。
怎么樣才能徹底斬斷婉兮同那朱希周的孽緣,她這些時日想了許久,也做了些叫二人避免接觸的小動作,卻沒能想出一個真正可行且一勞永逸的法子來。
但方才她突然想到了。
若婉兮能夠早些定親,尋得可托付的良人,那么依著婉兮的性子,定不會再生出其它心思來。
這法子雖笨了些,卻勝在可用。
“這些時日聽說定國公夫人在張羅你的親事,你就沒一個滿意的嗎?”
徐婉兮愣了愣“怎突然問起這個了?”
“今日不是乞巧節么,突然想到了——”
徐婉兮“哦”了一聲,面色頓時有些不自在“祖母挑的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單看畫像,便覺著沒有眼緣。”
張眉壽略察覺到好友有些異樣,不由頓時豎起防備“當真只是沒有眼緣?”
“是啊……”徐婉兮笑了笑,伸手去摸茶盞。
張眉壽眉心劇跳。
自家孩子自己自是了解……這下意識地閃躲的模樣分明是有事!
張眉壽當即將阿荔支了出去。
“婉兮,你同我說實話,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便是她瞎胡揣測也好,左右她得弄清楚了才行。
“啊?心……心上人?!”
徐婉兮反倒被嚇了一跳,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陡然紅了臉。
張眉壽見狀更是暗暗倒吸一口冷氣,一句“完了”險些就要脫口而出。
“莫不是那位朱公子嗎?”
橫豎沒有旁人在,直接便直接了,冒昧就冒昧了——此時她揣著一顆老母親擔驚受怕的心,著實顧忌不了太多。
“蓁蓁……你說什么呢!”
徐婉兮滿眼驚詫地道“我統共也只見過他幾面而已……怎么談得上……你便是猜,又怎能猜到他頭上去?”
見她吃驚的神情不似作偽,張眉壽一顆心略放下了些。
旋即,狐疑地看著好友“那你說,我該猜到誰頭上去?”
即便是其他人,她也得擦亮了眼睛把把關才行。
“自然是誰也不能亂猜的……”徐婉兮忙去吃茶。
她倒也不是有了心事而刻意瞞著蓁蓁——
只是……她也是一團糟,方才聽得蓁蓁說什么‘心上人’,她簡直覺得心口處突地炸開了一道驚雷,就差沒把她炸得魂飛魄散了——蒼天可鑒,她以往可壓根兒沒往那上頭想過呢……!
見她嘴巴嚴實,張眉壽也未再一味強撬。
誰都有自己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她即便是打著關心的旗號,也不好過分勉強強逼——總之只要不是朱希周那廝,她便放心多了。
她這廂寬心許多,徐婉兮一顆心卻莫名緊緊繃起,久久不得平復。
天色將暗。
養心殿內,昭豐帝聽著宮人稟來的話,眉頭緊皺著。
“太子出宮去了?”
在今日,乞巧節?
宮人應了聲“是”。
昭豐帝不由氣結。
他這些時日被那臭小子那日的提議攪得心神不寧,這臭小子倒好,竟趕在乞巧節出宮溜達出去了!——怪不得近日來處理起政事愈發勤快,合著是給自己攢假呢?
要不是看在這沒出息的小子定是見未來媳婦去了,他一準兒要將人逮回來不可!
至于為何氣惱多日也不曾禁太子的足——
呵呵,若他找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來,只怕他前腳剛說罷禁足太子的口諭,后腳就得有無數官員來養心殿唾沫橫飛,替太子鳴不平了!
更何況,禁了太子的足,那些政事要誰來處理?難道要他這個皇帝來?
昭豐帝生氣卻又理智地想著。
“陛下,要不然老奴陪著您去太后宮中坐坐?”
見皇帝陛下走坐不寧的模樣,劉福輕聲提醒道。
“得了吧!”心煩意亂的昭豐帝當即拂袖。
母后今日召了張老太太入宮說話,只怕這會子還沒放人離去呢——再者說,乞巧節他去母后那里干什么,陪著母后一起緬懷先皇嗎
“陪朕出宮走走!”
思慮再三之后,昭豐帝忽然開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