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莫名讓莫小蝶有些不自在,里面仿佛藏著許多東西,看著她時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若有所思,你卻不知道,她在思什么,但你能清楚的知道,她看著你帶了某種目的。
她莫非認識她?或者說,認識魏子宜?
莫小蝶還在暗暗思量這婦人的身份,一直袖手旁觀的郭氏突然便急急地走了上來,給那婦人行了個禮道:“見過福王妃。方才定然是我們家二娘哪里怠慢了柔福公主,這點傷便當是懲罰罷,倒是不用勞煩福王妃特意過問了!”
福王妃?莫小蝶搜索了一下自己的情報庫,沒搜索出什么來,皇家的關系太龐大也太復雜,要完全認全,單靠分散的情報實在有難度。
福王妃眼角微挑,道:“不管這件事起因是什么,柔福也不應該動用鞭子。
她不但是我侄女,還是我外甥女,我曾答應皇后娘娘管教好柔福,發生了這種事,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魏二娘身上的傷,我也不會不管。”
外甥女?
莫小蝶眼眸微動。
莫非這福王妃,便是徐皇后的雙胞妹妹?
據聞徐皇后有一個雙胞妹妹,兩姐妹感情甚篤,徐皇后死后,她差點把一雙眼睛哭瞎,隨后在光孝寺住了半年,心情才算緩了過來,只是自那以后,原本光彩照人的女子一下子變得寡言少語,仿佛姐姐的離去,把她身上的一部分生氣也一并帶走了。
原來,徐皇后的妹妹便是福王妃。
郭氏還想說什么,福王妃身旁的一個婦人便柔聲開口,“福王妃,不知妾可否同去?魏二娘如今與楚睿定了親,于情于理,妾也該跟著一起去看看魏二娘的情況。還有語嫣……”
她說著,眼含譴責地看了韓語嫣一眼,“你這般胡鬧,小心我讓你父親在狩獵期間禁了你的足!”
韓語嫣暗暗地嘟了嘟嘴,很有些委屈的意味,這件事明明與她無關啊!
莫小蝶這才注意到了這個和福王妃一起過來的婦人,只見她長相柔美,嘴角邊含著淡淡一抹笑意,眼睛小卻線條柔美,和韓語嫣有七八分相似,此時正柔柔地看著她,帶著幾分關切。
莫小蝶立時有些緊張,鬧了這么一場,很多她原本以為不會那么快發生的事情一下子都堆到了眼前,例如,和蕭楚睿的家人碰面。
魏子宜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沒見過蕭楚睿這個大嫂的,她垂了垂眼簾,這種情況,多說多錯,她只能盡量低調行事。
最后,她還是跟著福王妃到了她的營帳。
皇室中人的營帳都聚集在西南邊,那里的守衛也最為嚴密,營帳的規格以及豪華程度也不可與其他臣子同日而語。
營帳里顯然早已準備好的療傷的事宜,莫小蝶剛進去,幾個侍婢便立刻圍上她,笑瞇瞇地把她拉到了一扇屏風后頭,讓她在一張雕刻繁復的榻上坐了,小心翼翼地掀開她已碎成一條條的衣袖。
那鮮紅色的疤痕在瑩潤潔白的肌膚上簡直觸目驚心,幾人看了,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有些年紀的侍婢嘆了口氣,心疼道:“還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倒是可惜了這細瓷般的肌膚,作孽哦……”
忽地,她想起這傷疤是哪個小祖宗造成的,頓時警惕地閉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給莫小蝶上起藥來。
冰冰涼涼的藥膏往傷處一抹,平復了那火辣辣的痛楚,莫小蝶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她可以忍受這痛楚,不代表這傷口帶給她的傷痛就能減低,魏子宜這身體太過嬌弱,方才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這雙手要廢了。
外頭,清晰地傳來福王妃嚴厲呵斥柔福公主的聲音,柔福卻滿心不甘,咬牙道:“小姨,那女人先前做了什么事你知道!父皇和楚睿哥哥便罷了,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都好像忘記了她之前那些齷齪事!她不過是運氣好破了僵尸案,憑什么父皇要把母后的名號賜給那種女人……”
“放肆!你隨隨便便打人還有理了!”福王妃狠狠地一拍桌子,眼神凜然,“你是覺得你父皇無能還是楚睿無能?難道一個人是什么樣子,他們還能不知道?就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
柔福身子縮了縮,卻依然大著膽子反駁,“若是父皇那么厲害能把每個人都看清,他就不會那么寵殷晴那女人了!你們每個人都喜歡殷晴相信殷晴,現在還要多一個魏子宜嗎?!”
“住口!”福王妃猛地揚高了聲調,“把你的鞭子給我!”
柔福臉上終于現出了一絲惶恐,“不行!那是母后留給我的……”
“難道你母后把鞭子留給你,便是為了讓你不分青紅皂白打人嗎?!冰蘭,把公主的鞭子給我拿過來!”
“不要!不要!小姨,求求你了!你拿走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拿走母后留給我的鞭子!”
隨即,外頭傳來一陣爭執哭喊聲,從那聲音來看,柔福的鞭子還是被拿走了。
莫小蝶換上一身新的衣服走出去時,柔福正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在哭,見到她出來,立刻給她投去一個怨恨的眼神。
莫小蝶有些無奈,只怕她跟這柔福公主的梁子是越結越深了,還結得有些莫名其妙。
韓氏見到她,立刻笑瞇瞇地朝她招了招手,莫小蝶猶豫了一下,走到了韓氏身旁,韓氏輕輕拉開了她的袖子,看到那疤痕,頓時眉頭微顫,她光看著都覺得疼,難為這小丫頭一聲不吭的。
她嘆氣道:“楚睿知道了還不知道多心疼。”
她感嘆完,才發現這話對還沒過門的莫小蝶來說是有些無禮的,連忙轉移話題微笑道:“女子身上可不能留疤,我那邊有專門去疤的藥膏,是世子軍中的軍醫調配的,據說頗有神效,我遣人給你送過去,你等傷好一些了,便每天涂三遍,先看看情況罷。”
韓氏的笑容溫溫柔柔的,讓人不由得想起春天的細雨,莫小蝶不禁嘴角微揚,“謝夫人。”
韓氏看著面前的女子,怔然了一瞬,忍不住感嘆道:“子宜果真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雖說先前她們在一起住了差不多半年,但韓氏對這個弟媳的印象僅限于她每天給母親問安時那微垂的眼簾,細弱的聲線,以及仿佛永遠帶了絲不安慌亂的面容。
她曾嘗試和這個弟媳好好相處,只可惜她連正視她都不敢,和她說話時,她總是拘謹守禮,兩人之間的談話總是兩三句就結束,且她平時都躲在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到后來,她也只能放棄了和她好好相處的念頭。
卻是沒想到,不過是闊別了幾個月,她就仿佛變了個人般,遇到這種事,她不但一點委屈也不漏,還一聲疼都沒叫過,堅強得實在不像一個女子。
當夫君跟她說楚睿想娶的女子是他的前夫人時,她是無法相信的,然而此時看著那女子大方明艷的眼神,她的心微微一動,突然覺得,楚睿會喜歡她是件太正常的事。
“倒是沒想到魏二娘跟楚睿還有這般緣分,”一直看著韓氏和莫小蝶的福王妃突然開口,說話時,她看著的是莫小蝶的方向,“畢竟先前,瞧榮陽和太后的意思,怎么也想不到會是魏二娘跟楚睿再續前緣。”
韓氏臉色微微一變,她跟福王妃不熟,因此也不太懂她這樣說的用意。
柔福暗暗撇了撇嘴,她就知道,小姨喜歡殷晴那女人,她跟她說了很多殷晴做下的陰私事,她說她相信她沒有污蔑殷晴,但那不過是些小孩兒之間的爭執。
小姨對那女人的寬容讓柔福驚訝,小姨一向是個嚴厲的人,嚴以待人更嚴以律己,便是她犯了錯,不管那個錯誤多小,她也定然會毫不手軟地給她懲罰。
但面對殷晴做下的事,她說相信她,但她也輕易寬容了她,這是讓柔福最無法理解的地方,所以她才會覺得,殷晴定然是用什么邪法迷惑了他們,才會讓所有人都喜歡她,心疼她。
那魏二娘想跟殷晴爭?呵,她怎么爭得過那女人?
雖然,這兩個女人她都不喜歡!
就在這時,一個侍婢走了進來,福了福身道:“王妃,蕭二郎與昌榮郡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