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想能綁了陸岱山一家三口,綁了陸東,殺了葉琮,在葉琛想來,當然也能再借機殺了自己。當前最好的辦法,是山隱師兄出面。
整個太霄宮也只有化神的山隱師兄能治得住她,其他人……去一個可能她就會抓一個。
習慣了陰謀詭計的葉琛,也更愿意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摸別人。
此時,他也如成禹掌門一樣,懷疑無想是到了將要化神的時候,要了結可能會要了她命的心魔。
葉琛的臉色幾變,連著給宗門發了數個飛劍傳書后,又忙以萬里傳訊符,層層傳訊給遠在草原邊境的山隱,懇求他回來救陸家,救太霄宮。
無想要來報仇,首當其沖的是陸家,可是陸家是太霄宮第一世家,陸家完了,太霄宮一樣傷筋動骨。
甚至無想可能還會擴大報復,畢竟當年的事,宗門也是不作為的,要不然,她也不能那樣殺了葉琮。
她的腦子不正常,他們沒辦法跟她說理,所以,師兄若是不馬上回來,可能再回來的時候,太霄宮已經要被無想弄滅門了。
傳完消息,葉琛迅速查看地形,讓陸靈蹊沒想到的是,忙了一天后,他就看中了斷崖。
雖然他所站的方位離爺爺他們暗藏的地方還有四五里,可是這么點距離,對元嬰修士來說算什么?
一旦打起來,方圓百里都不安全。
陸靈蹊心急如焚,不能不考慮偷著給祖宗傳訊。
此時,葉琮被無想殺了的消息,已經傳遍無相界,不管是看笑話,還是想看看,無想的腦子與她的修煉,是不是有什么關連的人,幾乎都趕了過來。
遠遠看到宜法師叔到的時候,陸靈蹊已經不知道是松氣好,還是嘆氣好了。
太霄宮有化神修士,飄渺閣沒有,人家真要因為葉琮朝自家祖宗做什么,誰能保著她?
“師叔,您給我師父傳信了嗎?”
陸靈蹊尋找機會,靠近宜法的時候小心傳音過去。
“給你師父傳信做什么?”
宜法揣著明白裝糊涂,“他忙著呢。”
“哎呀,師叔,弟子錯了,您別在這時候玩我了,人命關天呢。”陸靈蹊可憐巴巴地求她,“您趕快給我師父傳訊,要不然……要不然……”
“你師父已經到了。”
宜法真想敲她一下子,“他和山隱、芙晚兩位星君在一處。“
這小丫頭走到哪里都有事,她也真是敗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了嗎?”
教她這么久,忙了這么久,可憐,她都不知道這小丫頭的真名。
“師叔,我叫陸靈蹊。”
陸靈蹊乖乖回她的話,“靈是靈氣的靈,師叔,山隱前輩有說要怎么……”
“放心!”
有人注意她這邊了,宜法為了自家師侄的安全,只能給定心丸,“你家祖宗雖然瘋了,腦子卻還有一點,葉琮是自己找死,她報仇報得光明正大,葉家就算想撞天屈,山隱也丟不起那個人。”
她一邊傳音,一邊給看向她這邊的飄渺閣秋宇掌門拱了拱手。
這秋宇也是人精一個,林蹊幾次去飄渺閣,只怕人家早有懷疑,要不然怎么別的人不看,只看她這邊?
宜法的神情甚為淡漠。
飄渺閣的情況天下皆知,這些年,秋宇這個掌門當得艱難不假,但是,他把一宗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無想身上,那無形有形的壓力,與當年他師父把無想強留下來又有什么不同?
甚至更有過之!
不要說無想腦子不正常,就是正常的,她覺得,也差不多要被那重重壓力,壓得喘不過氣。
連氣都喘不過,又談何沖擊化神?
看秋宇臉上的焦灼樣子,宜法只能在心中一嘆,“林蹊,我不管你真名叫什么,拜入千道宗就是千道宗的弟子,我也只認你現在的名字。
師叔考考你,秋宇掌門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他能為你家祖宗據理力爭嗎?”
能嗎?
陸靈蹊看向秋宇,不過幾年沒見,這位掌門頭發白了不少,看上去不僅焦灼,還甚為憔悴。
她的心一沉。
他這個樣子,好像已經被太霄宮打擊了,又如何能為祖宗出頭?
想到被祖宗一樣捆起來的踏雪真人,陸靈蹊的心中突然酸澀不已。
飄渺閣不僅幫不了祖宗,只怕還會給她拖后腿。
自家丫頭一下子黯淡了的眼睛,讓宜法微微一嘆,接著傳音道:“秋宇是個合格的飄渺閣掌門,但是,因為飄渺閣一直的式弱,他的底氣很不足,在有些事的眼光上——就不足了。”
陸靈蹊不懂師叔說是什么意思,眼巴巴地瞅著她。
“林蹊,你想想,現在是什么時機?”
什么時機?
陸靈蹊有些茫然。
“你想想,你師父在忙什么,你師父之前又為何不能回宗?”
陸靈蹊眨了兩下眼睛,終于有些明白師叔的話了,“師叔,您的意思是,哪怕今天我師父沒來,哪怕我家祖宗把事鬧得再大一點,太霄宮也要看在仙界仙令將出的事上,為無相界的大局著想,不能把我家祖宗怎么著?”
孺子還算可教!
宜法勉強算她合格,“一個將要沖擊化神的修士,不僅飄渺閣寶貝,我們無相界當然也要珍惜。”要不然也不能來這么多人,“不過林蹊,你是不是還少說了一個人?”
什么?
她們現在說的是無相界的大局,跟‘其他人’又有什么關系?
陸靈蹊不解。
“那位芙晚星君為何而來,”宜法斜了她一眼,“你可別告訴我,一點也不知道?”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師叔。
也是噢,寧老祖出現的太奇怪,早就懷疑掘地館的師叔,不可能啥都不查。
“師叔,我忘了跟您說,我還有一個祖宗。”
都是她祖宗。
陸靈蹊真是拿自家的祖宗們沒一點辦法。
“呵呵!”宜法皮笑肉不笑,“你忘得可真巧。”
一個更比一個厲害的祖宗,她不服不行。
“銀夜館主我們就先不提了,只說無想。”
自家弟子因為無想的瘋病,似乎把她當弱小了。
這可不行。
宜法道:“你說,她為何現在朝陸、葉兩家動手?”
為何?
當然是報仇!
“她這時機選得可真好啊!”
陸靈蹊忍不住看向宜法。
“別看我。”宜法嗔她一句,“被人發現了,我就把你關到思過洞,你以后就在那里過日子,不進元嬰不準出來。”
那要多長時間?
陸靈蹊忙佯裝打量才趕來的一個光頭和尚。
這和尚是清遠吧?
陸靈蹊正要瞪眼,宜法腳步一移,替她擋住。
“看哪呢?”宜法恨鐵不成鋼,“長輩的事,在長輩還在的情況下,你給我少管。”
不管是寧知意,還是無想,都不是這丫頭想象中的樣子。
“現在大家都在懷疑,你家祖宗無想,是要進階化神了,所以才過來了結恩怨,怎么?你想幫她把事干了,讓她把遺憾留著?”
那不能。
陸靈蹊收回目光。
“現在師叔問你,大家的懷疑到底有沒有根據?”
陸靈蹊呆了一呆。
也許,可能,好像……
她腦子轉了好幾圈,好想也這樣懷疑啊!
宜法在神識中,瞄到她眼中突然綻出的一抹亮光,忍不住牙疼,“你給我藏好了,不管無想過來后,會發生什么,你都不準自己跳出來。
有你師父和芙晚星君在,師叔可以向你保證,你家祖宗不會有事。”
真的嗎?
好像確實不會有事。
師父會幫她照顧祖宗,芙晚星君大概也會因為寧知意祖宗,幫祖宗一把,否則她來干什么呢?
在神水宮呆過,陸靈蹊對神水宮的兩位宮主的人品,很是放心。
她松了那口氣后,站姿都隨意了許多。
又半天后,一路拖著藤的無想,終于出現在大家的視線里。
秋宇掌門第一個迎了上去,“師妹,你還記得我是誰嗎?”他沒看藤條上捆著的踏雪,眼睛只在無想身上,“我是你師兄秋宇,我的頭發白了,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嗎?
是很面熟。
無想的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澀。
“你記起我了是不是?”
秋宇看著她,“那你能告訴師兄,為何……為何要捆著這些人嗎?”
師妹的腦子明顯沒回復正常,可是連踏雪都捆了,可能也跟以前不一樣,秋宇掌門只能一點點地試探。
“因為……他是壞蛋!”
無想指向陸岱山。
陸岱山面無血色。
這兩天,因為南徑和宗內弟子們的保護,已經沒有妖獸能近他們的身了。
可是,他感覺還不如被妖獸吃了呢。
他確實是壞蛋啊!
在這么多人面前,被自家兒媳指著說是壞蛋,陸岱山恨不能鉆到地縫里去。
“那你……抓他就行了,何以還要抓這么多人?”
秋宇在太霄宮好些人看過來時,接著問她,“他們無……”
“他們要救他。”
無想好像討厭師兄關心別人,不關心她,“我不把他們捆著,他們天天來煩我。”害她想走個高興路都不成,還不待她捆的嗎?
“那……師兄現在向你保證,他們不會再來救他,不會煩你,你能把他們放了嗎?”
先把能救的人救出來再說。
秋宇不敢想象,師妹把這些人全都殺了的后果。
“我不想放!”
無想緊緊抓著手中的長藤,“我的路還沒走完,讓他們陪我,我心里高興。”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高興什么。
但是,捆了這么多穿著月光法服的修士,她心里就是高興。
“你放了他們,師兄陪你把沒走完的路走完好不好?”
“不好!”
無想直接搖頭,“我不喜歡你。”
死死抓著葉琛,不讓他過去添亂的成禹掌門和好些人的表情一樣有些龜裂。
“我是你師兄!”
秋宇的嗓子有些干,他真的不知道拿腦子不正常的師妹怎么辦才好,“那我陪你一起把路走完行不行?”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無想聽了他這話后,好像真的在考慮他陪她了,“那我也要把你捆著……”
秋宇:“……”
他的眼睛,終于看向自家被藤條封了口的師妹,心下極其難過。
師妹捆了踏雪,現在又要來捆他,那……她從心里是不是也恨他們呢?
“捆吧!”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是,秋宇掌門居然讓她捆,“這條路,是你進階筑基中期,出門游歷的那條路吧?”
若有所思的不是一個兩個。
傳說,無想是在出門游歷的時候,結識了陸信。
這條路若是他們一同走過的,現在捆著這些人,倒也算正常。
從無想的神態和眼神上,宜法看得出來,她并沒有回復正常。
她現在……應該只是下意識地想要重溫當年要走的路。
只是陪她走路的人已經不在了,而讓那人不在的好些人她還記得,所以,捆著讓他們受罪,她就高興。
“陸岱山既然是壞蛋,你為何不殺了他?”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這一句話。
成禹掌門大怒,“師兄,你把我當傻子嗎?”能喊出這樣話的,只能是葉家子。
未穿太霄宮法服的葉淶,被飄渺閣虞靜一腳踹出,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拎著就飛到了師父與師叔面前。
“師叔,他是葉家人,是你殺的葉琮族人。”
葉、陸兩家鬧過來鬧過去,害了她的師叔,現在還要在暗地里鼓著她殺陸岱山,實在太過份。
虞靜干脆把話挑明,“那葉琮好多年前追殺過你是不是?”
看葉琛的樣子,現在若不把話挑明了,以后還不知道,要如何仗著山隱和太霄宮的勢,欺負飄渺閣呢。
飄渺閣是不如太霄宮,可是,他們活得頂天立地。
虞靜不想師父再委屈求全,更不想師父再委屈師叔。
“葉琛您又不記得了?”
看到師叔不解,虞靜忙以靈力幻出葉琮露背的樣子,那顆黑痣太過明顯,讓無想的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師叔把他也捆著。”
虞靜扔葉淶的時候,用了暗勁,硬生生地震斷了他三根肋骨。
無想的藤條也甚刁鉆,捆住一把甩過去的時候,正好把他砸在石頭上,那‘嘭’的一聲響后,葉淶就好像是個破布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