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走出十九樓的電梯門,眼前展現出一個寬闊的,以高級灰為色調的走廊。墻壁上是任天行多年來各個影視作品的劇照,有《旱天雷》中付弦之青澀的少女背影,也有《春之圖書館》中成晝濃黑閃亮的眉眼特寫。宋星踩著松軟的松青色地毯,一路賞盡這些真貴的影視資料,仿佛進入了以任天行作品為主題的劇照影展。
忍不住透過玻璃門,宋星去看那格子間里,工作人員的狀態。
有人在查找資料,也有人在打電話探討著什么,更多的工作人員是對著一塊白板在討論,白板上貼著看不清的各色景物的照片,好像是在談論外景地的取舍,在為即將開拍的電影做準備。宋星看到這些電影人每一個人眼睛里都有光,他們像吃了活力膠囊般神采奕奕,不禁心生羨慕。
工作人員有這樣的工作狀態,怪不得任天行部部作品都備受矚目。
雖然時光倒回,她也不會選擇把經紀約簽給任盡歡,但是天行工作室的工作狀態和環境,的確同景明剛成立的電視劇拍攝團隊,不可同日而語。景明應該是受制于手上本就不多的投資,處處以省錢為拍戲的第一要義,甚至連給男女主角提供的飯菜,都是最普通的兩葷兩素的盒飯,連飲料都沒有,美其名曰是怕演員吃得太好,在劇組待胖了不接戲。
景明的小氣和摳門,倒是成全了以不要片酬進組的宋星,卻讓在各大劇組行走過的綦雪幾次無語,最后只得舍棄了盒飯自己解決伙食。景明很是不以為然,私底下和宋星嘲笑綦雪:“奧黛麗赫本為了上鏡保持完美身材,敲掉了兩根肋骨,成龍拍攝電影《龍兄虎弟》中不要命的一跳,被香港保險集團拉入了黑名單,永不投保。盒飯里有魚有肉,攝像和我都吃這個,他為什么不能吃?”
宋星從不在人家身后講是非,每次只是靜靜地聽著導演吐槽男主,自己則把過油的排骨和紅燒魚,用清水涮一下再吃。
她一早就告訴劇組不用給她安排主食,拍戲時每天喝大麥青汁兌希臘酸奶,這樣吃了好多天倒是也沒有胖。
因為在景明略顯不正規的劇組待慣了,宋星看到格子間里的行業精英在討論和研究得特火朝天,心生羨慕怪不得聞白羽家里那么多辦公大廈,也一定要在華影里租工作室,果然每個行業都要講圈子,每個行業都有一個無形的派系劃分,華影大廈,應該算是國內聚集行業精英人最多的地方了吧。
宋星看得入迷,忽然聽見身后張宇宙低聲吼了一嗓子:
“干嘛的?”
宋星聞聲望去,看到一個小眼睛的保安,正趾高氣昂地盯著張宇宙。這保安身形魁梧,雖然穿得是一身乍一看像是警察的保安制服,眼神卻比督察還要高傲。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張宇宙,哼了一聲:
“嘿呦,還敢問我是干嘛的?我還沒問你呢?這可是天行工作室的辦公地點,你什么人就敢在這兒偷看,說,怎么進來的,不說我把你們送到警察局你信不信?”
宋星不動神色地裹起了圍巾。
她本是想在這里看看就去找任盡歡,但是沒想到橫生枝節,想著可能會有記者出現在這里,宋星當機立斷,擋住了辨識度有點高的臉。不是督察勝似督察的保安,警惕地看了一眼遮擋臉部的宋星,用身上的警棍指著宋星的臉道:
“你,干什么的?”
然后又看了一眼張宇宙:
“你倆是不是記者?”
沒見到這個比警察還橫的保安之前,宋星還沒有發現,張宇宙好像變了一個人。
傷好之后,張宇宙臉上兩塊高原紅已經消退,頭發剪得干凈利落,一身衛衣運動褲外套登山服的造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個退伍小兵,更像是哪個體校畢業的大學生。
一張嘴,鄉音也改了不少,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那他的氣勢至少兩米八。
“你見過不帶相機來的記者么?”
宋星看了看張宇宙,又看了看被噎了一句的保安,心說張宇宙不愧為受過軍隊錘煉的好男兒,雖然說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賤,只有分工不同,但是他作為展拓“展護衛”以司機招聘進來的人,站在這個保安面前明顯氣質和儀態都高了一等。
而這高出一截子的氣質,卻是宋星之前沒有注意到的。
那保安看向張宇宙,氣勢洶洶道:“我不管你們是干嘛的,鬼鬼祟祟地站在這兒干什么?”
張宇宙梗著脖子道:“我們是來找人的,找天行工作室里的人。”
那保安收斂了些囂張氣,但語氣仍舊不善:“找誰,我帶你們去。”
張宇宙大手一推:“我們不用你帶。”
宋星心里微微一樂。
以前只覺得張宇宙老實敦厚,不到幾個月時間竟然變得這樣霸氣,處處能給自己找回場子,一個人能貢獻出一個團隊的氣勢來。可是她從來也沒有要求過張宇宙這樣護著自己,更沒有點撥過他,難道是他自學成才,她宋星還沒成為國際巨星,張宇宙就已經點燃了作為司機處處維護老板尊嚴的小宇宙?
這改變來得有點突然了,是誰在背后教導他,還是他遇見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兒?
那保安正要跟張宇宙來勁,他們身后的門動了一聲。一個卷發盤得很端莊,氣質很好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女子穿駝色高領毛衣和同色寬大裙褲,脖子上戴了一串長長的,繞了兩圈的金光閃耀的正圓大珍珠。氣質相當好,竟令宋星覺得。即便是親生母親杜箏在現場,也不過是同這個中年女人旗鼓相當罷了。
那保安畢恭畢敬:“于女士,不好意思吵著您了。”
中年女人氣質和長相雖然在中年人里算是頂尖的,但宋星卻看出,這個人修養不行,面相上帶著驕橫:
“你們聲音這么大,已經影響到我們小語睡午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