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越吃力,饒是蕭謠底子好,可一路灑掃一路爬上來,終究也是吃不消。
累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到了十三層。蕭謠尚不及歇息,忙用力推開了一個狹窄的門。
蕭詔看著掛在門上來回搖晃的鎖頭,抽了抽嘴角。說了句“我妹子厲害”也跟著沖了進去。
才走幾步,卻見蕭謠在門口處頓住。
蕭詔這回沒有冒失,忙往前看過去。
嗯,這回沒有門,也沒有鎖。
也是自己糊涂了,哪家的屋子會設兩道門?
蕭詔搖頭失笑,卻在下一瞬看到蕭謠臉上晶瑩的淚花時,頓住!
這丫頭怎么就哭了呢!
“謠謠?”
蕭詔小心翼翼喚了一聲蕭謠。卻不知下一句說什么。面對蕭謠,從來淡定從容的蕭公子總有些笨拙。
待蕭詔想好了措詞,卻見蕭謠已然沖上前去,更將佛龕后頭一根絲線扯出。待蕭詔也跟過去,只見蕭謠已經將個手串握在了手中。
蕭詔再看蕭謠,就見蕭謠已是淚如泉涌!
蕭詔本能地覺得這手串,定是那丁婆婆身上之物。
不過,一個鄉野村婦怎會有如此名貴的手串?
憑蕭詔的目力,方才那物分明就是小葉紫檀佛珠。這樣的好籽料,他家那個喜歡堆砌金銀之物的二嬸都沒有,這個丁婆婆從何得來?
還是,這個丁婆婆其實大有來頭?
丁婆婆到底是何許人也?
蕭詔摸著下頜,他就說蕭謠一個小縣姑娘為何行事較之京城貴女更有大家之風,如今看來,謎團恐怕就在這個丁婆婆身上!
這個丁婆婆,
不簡單!
只是現在卻不是探究丁婆婆身份的好時候。沒看這傻姑娘哭得稀里嘩啦眼都要揉腫了!
比起嚎啕大哭,蕭謠這樣的無聲低泣,間或哽咽更讓蕭詔覺得心疼!
蕭詔知道自己人前溫潤如玉,實則比誰都冷酷。
這樣看著一個人痛苦就心疼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蕭詔凝神,
再一想,
卻怔住!
這樣的蕭謠讓蕭詔想起了一個人。
這樣的蕭謠和那人哀傷的眼神,何其相似。
蕭謠她....
她是誰!
“謠謠!”
一把握住正哭得不能自已的蕭謠,蕭詔沖動地問:“你的父親姓甚名誰?”
蕭謠哭得傷心,隨口回了一句:“死了。”
蕭詔卻陡然醒悟。忙松開蕭謠的胳膊,抱歉著、安慰著:“阿謠莫怕,丁婆婆不會有事的。”
這傻孩子定是見著丁婆婆的貼身之物,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蕭大哥,我怕的!”
蕭謠吸了吸鼻子,幽幽回了一句。
手,卻在那珠串的血跡上停留了片刻。心更加一抽一抽,疼的厲害。
蕭詔以為蕭謠這是胡思亂想,
以為這不過是姑娘家的多愁善感。
其實,并不!
這串珠串,丁婆婆從不離手。
不論何時何地!
還有這血跡,蕭謠執拗地認為這就是丁婆婆留下的!
不要問蕭謠怎么知道。也不要問蕭謠有什么證據.
她不想說,也沒有證據。
只是一見到這手串她心悸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剜心撓肝的疼。還有就是自心底涌出的恐慌!
會失去丁婆婆的恐慌。
所以,
前世丁婆婆其實并非生病而亡!
所以,
前世丁婆婆其實扔下過一個手串,苦苦等人來救!
可她卻什么都不知道!更將自己弄進個大漩渦!
蕭謠扯著自己的手指,緊攥珠串,手指深深嵌入掌心。
掌心生疼,卻疼不過心痛!
“蕭謠,別急別怕!”
蕭詔眼看蕭謠神色凄楚,不由分說將蕭謠攬在懷中輕拍。更是眼神凌厲地阻止上前的阿右,然后便一下下拍打著蕭謠,就仿若哄一個三歲尋不著家的孩童。
“謠謠別怕,婆婆還等著我們去救她呢!”
見勸不動,蕭詔只好使大招。
“對,婆婆還等著我呢!”蕭謠喃喃自語著擦干了眼淚。不等蕭詔說出他的計劃便驀地站了起來,然后直直往外走。
這也轉變得太快了吧!
蕭詔瞠目結舌地看著蕭謠倔強的背影,愣怔片刻后才又急忙追過去。
卻不料...
剛好跟轉回的蕭謠迎面對上。
二人對對碰,蕭謠無事地挑眉。
蕭詔:....這丫頭是鐵吧!
鐵塊吧!
“哎呦!”
捂著酸疼酸疼鼻子的蕭詔,兩行清淚直下。
“別哭,我會把婆婆找回來的。蕭大哥別哭,你要相信我!”
蕭謠說完,走向方才的蒲團。將一只鞋子從里頭摳出后握在手中。
蕭謠也不怕臟,更留戀地摸了摸后就珍而重之的放在了懷中。
蕭詔:....
他沒哭。
他是鼻子一酸!
“嘿嘿,不過是鼻子一酸。”
蕭謠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善解人意地不再追問。卻將蕭詔嘔得不行。
揉著鼻子,蕭詔緩步慢行。
這回得離蕭謠遠些,走路也得甚重些。
上塔容易下塔難,尤其是希望而來失望而返的蕭謠。
垂頭喪氣自不必說。
待到得塔下,林雅庭一見幾人神情寥落便猜出了一二,也不忍上前詢問。唯有阿左傻乎乎拽著蕭謠的袖子往后張望著,更問道:“姑娘,婆婆呢!”
“阿左!”
阿右低斥一聲后白了阿左一眼。
蕭謠卻摸了摸阿左烏鴉鴉的發絲,柔聲說道:“阿左啊,我餓了!”
她餓了,
也累了!
連日來的奔波,一天不停歇的尋找讓蕭謠筋疲力盡。
這是重生以來,蕭謠遇到的最大的危機。
其實,不是沒有征兆。
從賞花宴開始,
陷害、追殺、掠走...
從不曾停止過!
這個藏在暗中的黑手是誰?
是一個人,兩個人,還是一伙人!
蕭謠攥緊了拳頭,慢慢蹲下。
原以為,她不去京城就好,那些煩惱便會遠離!
其實,她錯了!
可是,卻不會一錯再錯!
蕭詔看著滿桌的燒雞、熏鴨;酸魚、臘肉;豬肘子、醬牛肉...不由皺了皺眉頭。
才想說讓上些清粥小菜,就見對面的蕭謠已然埋頭苦吃起來。
不多時,桌上東西就被橫掃。
“阿謠!”
蕭詔擔憂著起身,手里拿的窩窩頭沒動一口。
這傻孩子,怎么能暴飲暴食懲罰自己?
這又不是她的錯!
“蕭謠,你放心!就沖你招安了兩個山寨,你的事兒官府管定了!這是敵國過來暗中破壞招安大業!前年就有過這樣的事情。你放心,我這就上呈朝廷!”
蕭詔早就想好了將蕭謠的家事上升到家國大業也好順理成章相幫。只希望這孩子不要拒絕自己才好。
蕭謠艱難地咽下最后一塊東坡肘子,沒有回答。
彼時,她腹中正翻江倒海。
蕭謠沖蕭詔淡淡一笑,行禮后出去。
然后,
就是一陣嘔心吐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