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晨就捧著手機，要死啊！”劉旭之的家里，響起河東獅吼。聲音如此之大，在幾十平米的房子里回蕩著，隱約能看到墻在微微顫抖。
劉旭之知道自家媳婦嘴硬心軟，他捧著已經發熱的手機，眼睛都沒抬起來，說到：“飯做好了，等我看完直播的。”
他媳婦有些疑惑，老劉什么時候這么硬氣了？她好奇的來到劉旭之身邊，看到手術正在進行。
只要是手術就行，可別是那些長腿大胸的小妖精把老劉的魂勾走就可以。
看到是手術，她放了心。老劉歲數大了，卻還是挺認學的么。不過認學有什么用，不還是住這么小的房子？也沒看他收入能高到哪去。
對于偏遠地區的一家二甲醫院來講，介入手術的確太高端了。不說患者，就算是這里的醫生都沒幾個人了解。
劉旭之愛人的眼睛剛要挪開，就看見止血鉗子啪的一下敲在術者的橈骨徑突上。
“你們做手術還得挨打？”老劉的媳婦不高興了。
劉旭之看的激情澎湃，捧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術者的水平比自己高，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對于新TIPS手術來講，他也是初學者，也會犯錯誤，經常犯錯誤，不斷犯錯誤。
而這種錯誤，正是困擾自己的問題之一。
止血鉗子敲打在艾倫·史密斯博士的橈骨徑突上，卻好像敲在自己身上一樣。劉旭之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手機差點沒摔了。
而他家河東獅的話，根本沒聽到。
見劉旭之一副沉浸其中的樣子，他媳婦也沒管，只是嘮叨著，“老劉，你做手術是不是也被人打？”
“要是有人打你，這種手術寧肯不上。”
“都多大歲數的人了，做臺手術還要被敲打，真是搞不懂你的狗腦子里想什么。”
“閉嘴！”劉旭之耳邊蒼蠅一般的嗡嗡聲越來越響，他也沒想任何事情，即便是幾十年來積累下的對妻子的畏懼也無法阻擋劉旭之觀看教學手術。
這臺手術里，他能學到的東西簡直太多了。
劉旭之的媳婦怔住了，這是自家老劉么？
這慫貨什么時候有膽子大聲跟自己說話了？是誰給他的底氣！
手指指著劉旭之，怒目而視。
在想象中，接下來老劉應該低眉順目的過來道歉。至于下班后要不要跪搓衣板，那得看自己心情。
可是，她想象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劉旭之根本沒看她，而是抱著手機，在看手術直播。
一邊看，左手右手還微微的動著，好像是在抽筋一樣。
“你特么跟手機過吧！”老劉的媳婦怒吼，可是劉旭之充耳不聞。
她有些生氣，但兩口子過日子這么久了，老劉什么操行她還能不知道。
等他看完直播，再跟他算賬！劉旭之的媳婦心里暗自想到。
劉旭之則根本不知道危險已經來臨，死神沖自己張開了魔爪。他沉浸在教學手術里，難以自拔。
穆濤站在屏幕測前方，一邊看著手術直播，一邊和劉旭之一樣的雙手不時微微動著。
TIPS手術，這個位置應該這么做，艾倫·史密斯博士卻是錯了，怕是要挨打。
穆濤想法剛剛浮現，止血鉗子就像是召喚獸一樣，隨即出現，敲打在艾倫·史密斯博士的橈骨徑突上。
直播畫面里傳來“啪”的一聲。
打的不是很重，穆濤知道鄭老板的止血鉗和蘇云的不一樣。鄭老板只是為了糾正錯誤，而那個娘們一樣的蘇云，只是為了打人而打。
這里，艾倫·史密斯博士又錯了。
止血鉗子再次如約而至，敲打在博士的手腕上。
穆濤略有點小得意，自己應該算是完全學會了吧，這些錯誤，自己曾經犯過，但現在卻是不會再犯了。
下一步……
接下來……
穆濤的手術，做的很是標準，畢竟是在鄭老板止血鉗子歷練過的，太多的錯誤都被糾正。
所以，穆濤看的眉飛色舞。
自己的水準，已經到了梅奧診所的層次，甚至還略高那么一點點了。
其實艾倫·史密斯博士的手術做的很標準，要是沒有止血鉗子，有些錯誤穆濤都看不出來。
只是這次，鄭老板的態度很嚴謹，很多時候可以說是苛刻了。
穆濤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跟著在看。
忽然，一個平實的操作，引來止血鉗子的敲打。穆濤怔了一下，這里，自己卻沒看出來有什么錯誤。
但艾倫·史密斯博士很快做了一個微微的改正，隨后手術繼續。
呃……穆濤錯愕的看著屏幕，心里驚訝無以言表。
那里的手法是這樣的么？他馬上開始回想。
腦海里，勾勒出門脈與肝靜脈之間的解剖結構，手法的改變，會引起一系列的改變。
雖然改變并不大，但的確是錯誤。
如果自己在手術臺上，怕是止血鉗子敲一下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錯誤。
而艾倫·史密斯博士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問題。
這是自己與世界一流水準之間的差距么？穆濤的手指驀然間停了下來。
吳海石注意到自己這位得意弟子的微小變化。
穆濤很驕傲，這一點吳海石是知道的。剛剛的那個變化，吳海石也清楚。雖然年紀大了，反應變慢，但多年的經驗卻是真正的積淀下來。
能看懂，卻很難做到沒有瑕疵，這是必然規律，吳老心里了然。像是鄭老板那種人，才是偶然的，自己羨慕不了。
吳海石心里知道這一點，情緒也很平穩，沒有羨慕嫉妒。
未來，是年輕人的。
一代要比一代更強，這個學科、整個醫學、國家、世界才能繼續前行。
要是到自己為止，那就沒有任何前途、希望了。
這場教學手術直播來的正好，既能給穆濤帶來啟發，也能讓他的情緒更加平穩。
手術在止血鉗子不斷的敲打下，漸漸進入尾聲。
一臺結束，第二臺也結束了。
畫面消失，穆濤悵然若失……
世界很多地方、很多角落，觀看手術直播的醫生，也是一般的想法。
心里，
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