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命難辭

第九十一章:車夫竟是他

這日,楊城第一聲雞鳴響起時,邊暖如愿坐上了顧家的馬車。

顧家舉家從楊城搬遷到涼都,行囊頗多,單單行囊就載了滿滿三輛馬車。

顧方圓夫婦共乘一輛馬車,顧雁笙獨乘一輛馬車,丫鬟婆子等腳力不勝的擠一輛馬車,又為沈念歡單獨備了一輛馬車,前后又各有四匹騎馬,供雇傭而來的鏢行人員騎乘,雖不及王府出行的排場一半,也算是浩浩蕩蕩了。

啟行時,穿過楊城主街道,一路百姓以注目禮夾道相送。邊暖悄悄撩開車簾子,見人人面孔都是一副冷漠神情。

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之時,楊城大門在身后緩緩關閉,邊暖依靠在馬車車壁上靜靜聽著馬車行進的咕嚕聲和越來越聽不清的木制城門關閉時發出的吱呀呀聲響,閉上眼長長嘆了一口氣。

在楊城整一月零十二天,終于離開了。

雖對楊城了解不多,但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種不舍之情,或許是沈念心殘留在身體里的微弱記憶在作祟,又或許是別的什么,總之心里悶悶的,快樂不起來。

行進的第一天天氣很不錯,已經入秋,但空氣里的涼意并不是很重,風吹進車內并不覺得寒冷,但過了午后,尤其太陽落山之后,涼意便重了。

沈括夫婦自然不會真的為邊暖準備什么行李。

沈念心的東西邊暖不熟悉,她只從沈念心房間床尾敞著的大木箱里翻出兩三套穿舊了的夾衣隨便用桌布裹了打包,便就是她全部的家當。

被冷風吹的凍醒時,邊暖睜開眼很是迷茫了一會兒。

她分明記得前一刻馬車離開楊城時天都大亮了,怎么一睜開眼天又黑了。

馬車里只她一人,邊暖從席子上爬坐起來,撩開車簾子往外看,外面黑漆漆一片,馬車上已經懸掛起了照明燈籠。

竟是天黑了嗎?邊暖心里困惑。

撩開車簾問車夫:“現在什么時辰了?”

車夫回過頭,是個年輕清俊的小伙兒,一雙笑眼看著邊暖:“小姐,您睡醒了。”

邊暖揉著額角:“我睡了很久嗎?”

車夫彎眼一笑:“睡了一天。”

睡了一天?邊暖動作頓住。

“小姐,您餓了吧,我給您留著吃的,您先墊墊肚子,現下咱們在黑山地界不能停下,得連夜趕出這片山林,否則遇到黑山山賊就糟了。”車夫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個黃紙包遞給邊暖。

邊暖愣愣的看著那黃紙包,沒從方才的驚訝中回過神。

車夫見邊暖不接,有些窘迫:“小姐,您別嫌棄,天兒冷,我怕小姐吃生冷的東西會鬧肚子,這才捂在懷里。”

邊暖回過神忙接過黃紙包解釋:“不是不是,我沒有嫌棄的意思,我……”

馬車一晃,車頂兩側懸掛的燈籠跟著晃動,燈籠光亮照在車夫臉上,邊暖看著車夫愣住。

“你……”

車夫見邊暖接了,彎起嘴角一笑,轉回頭,繼續專心趕馬車。

邊暖使勁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眼睛沒花,盯著車夫的側臉看,越看越覺得沒看是:“你,你是……”

不待邊暖說出“劉清揚”三個字,車夫回過頭朝邊暖打了個噤聲手勢。

邊暖看看左右四周,還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不是,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又跟這兒當起馬夫了?”

劉清揚視線盯著前方,歪頭靠近邊暖,低聲輕笑著道:“忘了跟你說了,我不算命時在顧方圓家當馬夫。”

“不對,我上馬車時,趕車的分明是個老頭兒。”

劉清揚道:“你眼花了。”

“不可能,我肯定沒有看花眼!”

當時天色雖未全亮,但她看的清楚,駕她這輛馬車的是個老頭兒,那老頭兒聲音沙啞,她上車時還跟她說“慢著,小心”,她記的清楚。

劉清揚道:“你肯定眼花了,一直都是我。”

邊暖不想跟他爭辯,只質問道:“小馬駒呢,你把小馬駒丟在楊城了?”

劉清揚道:“我看你不是眼花了,是壓根就沒睡醒。”

“什么意思?”

劉清揚回過頭,看到邊暖身上單薄的衣衫皺了皺眉:“你先坐進去,外頭冷,坐進去慢慢想,想想上車前都發生了什么。”

邊暖不解的看著劉清揚不動作,劉清揚見她不動,直接上手將她推進馬車里。

重新坐回馬車里,放下簾子擋住外面的冷風,邊暖這才后知后覺感覺到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手里的黃紙包里不知包著什么,還有熱氣兒,聞起來香香的誘惑著邊暖打開。

外面傳來劉清揚的聲音:“邊吃邊想,想不出來我再告訴你。”

邊暖忍不住心里一暖。雖不知這個劉清揚打的什么主意,又為什么要跟著她,但好像不會傷害她。罷了,只要不干擾她,就隨他愛跟著跟著好了。

車廂里無照明物,只有車窗窗簾銜起能照進外面燈籠的光亮,邊暖抱著身子移到窗邊,哆嗦著打開黃紙包,紙包內食物香氣撲鼻而來,只是光線昏暗還是看不清是什么東西。

邊暖吸了吸鼻涕水,湊上去咬了一小口,滿口肉香。

“好吃不?我特意給你留的!”外面又傳來劉清揚的聲音。

邊暖抹著嘴角嚼著口中的食物輕輕笑了。

外面劉清揚好像看到了邊暖的笑,也跟著笑:“好吃就行,多吃點,下回想吃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車簾子掀開,扔進來一件外衣。

“把它穿上,或者鋪在席子上也行,你帶的那些衣服都不能穿,都是人家穿小了的,都拿出來鋪在身子下面,天氣會越來越冷,馬車又顛簸,你不整舒服點,以這丫頭片子的身子骨兩個月路程會吃不消的。”

“兩個月?這么遠嗎?”

“本來沒這么遠,顧家嬌公子怕水,不讓走水路,路路是水路的三倍,兩個月還都是往小了說的,照他們這個趕路速度,在路上走半年都是有可能的。”

邊暖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劉清揚得意道:“我知道的還更多。”

邊暖笑了:“一個半吊子算命的,還挺自信。”

“那可不,我可是靠這個糊口的。”

邊暖搖頭笑:“你那天給我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藥,為什么我總覺得困,還有,上馬車前的事兒我都想不起來了。”邊暖拿涼手冰了冰額頭,她也不覺得頭疼,只是還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