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鼓不用重錘,杜鵬看到站在門前吟吟淺笑,氣度萬千的大侄女,發出一聲贊嘆,“梅花香自苦寒來,大侄女二叔佩服你,也是特意上門給你道個歉。
當日我沒有盡全力,大嫂的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可我于心難安,請你相信,我和你二嬸不是畜生冷血動物。
我們的確自私各掃門前雪,卻也有自己的為難和顧慮,無論怎樣的借口,我該給你和大嫂說一聲對不起,也替母親給你和大嫂,說一聲對不起。”
杜鵬一直隱忍在心里多年,如今看到了一樁樁一件件鐵血的手段,他認為自己該來了,誠心面對一切,無論是因為皇權的壓力還是因為其他什么,他都必須站出來了。
靜芙望著他笑容滿面,眼底卻含著冰涼,“是因為王妃的位子,還是因為李文浩?”
“都有,更多的是從你身上我看到了杜家和我自己的不足,這些年我不得寸進不怨別人,是我自己太涼薄。
至交好友漸漸遠離,這些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行事走錯了路,族長一頓打到讓我清醒了。
無論你怎么看待我這個二叔,這聲對不起是杜家欠你們母女的,也是我母親欠你們的。”
杜鵬態度誠懇,并不避諱皇權帶給他的壓力,也算是做到了坦然面對。
靜芙揚起頭,望著頭頂的蔚藍的天空眼圈漸漸發紅,“娘,他們道歉了,你聽到了么,他們給你道歉了。”
抬手望著自己青蔥修長的手指,這個道歉是用鮮血換回來的,但終究是讓她等到了。
她就是要一句道歉,僅此而已,我有什么錯,我母親有什么錯,你們羞辱我娘逼死人命,不該道歉么!
一滴淚滑落眼角順腮而下,她仰起頭深吸口氣,逼回眼淚,無比悲涼孤寂。
杜鵬看到這樣的大侄女,搖搖頭唏噓感嘆。
王嬤嬤上前扶著靜芙輕聲提醒,“回屋說話吧,別站在門口。”
“二叔請進,想來您有很多事要和我說吧,屋里談吧,我準備了好茶。”
靜芙低下頭收斂了情緒扭身進了屋。
叔侄坐在茶幾前,靜芙沉默著用滾沸的開水燙了茶杯,慢條斯理的泡茶,動作優雅不疾不徐,倒是讓焦躁尷尬的心情逐漸沉淀了下來,讓彼此的情緒都有了緩沖的時間,恢復了平靜從容。
靜芙親手遞了杯茶奉上,“嘗嘗,今年的新茶,我自己存的竹葉上的雪水。”
杜鵬接過來細細的品味,不由得舒展了緊皺的眉頭,露出一絲微笑來,“好茶,是你炒的么?”
“嗯,得閑我喜歡擺弄這些東西,二叔不嫌棄我讓人包一點您拿回去嘗嘗侄女的手藝。”
靜芙含笑開口。
“好,我正有此意。”
杜鵬立刻笑著點頭應了。
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屋里只有叔侄二人,下人都屏退了,王嬤嬤守在門口扎鞋底。
“芙兒,有些話二叔一直想和你單獨談談,之前因為……我自己好像也抹不開面子開不了口,如今倒算是了了一樁心事,自己也輕松多了。
芙兒,李家的事……”
杜鵬之前因為自己的小心思加上成年人道歉談何容易的心理,一直開不了口,如今卻覺得整個人都通透了許多,也放下了很多桎梏。
“是我做的,這些年李家大房沒有消停過,我爹在外放多年都是李家大房給與的銀錢支持,我要斷了他的臂膀。也為我娘出口氣。”
靜芙坦然面對,絲毫不懼,我做了就是做了。
杜鵬嘆口氣微微點頭,既已成事實無法更改了,多說無益。
“你選中了李平?”
“是王爺看中了他的務實踏實能干,精明卻不失忠厚,在江南有些地方需要他們去做,選誰都無所謂。
我的要求和王爺不謀而合,報仇只是為了討我高興,王爺需要有人代替他去做些事,正好李家出現在他面前罷了。”
靜芙也極為清醒,一切不過是順手,和李文浩感情為真絲毫不作假,但也沒到為了她可以放棄一切的地步,還需要她步步攻心為上,作為回報我愿奉上我的一顆真心。
杜鵬沉默了一瞬后問道:“我接到了調令,要升官了,正四品工部侍郎,升了一級雖然不多卻能夠掌握實權,工部雖然雜亂但卻是出成績的好地方,二叔要跟你說聲謝謝。”
他低下頭停頓了一下又抬起頭沖靜芙尷尬的笑了笑,“心胸狹窄的人是我,我以為你和我不親也不會提攜我了,誰讓我自私不如三弟方正呢。
沒想到大侄女還能第一時間想起我。我來也是想問問,我想去和六王爺談談你覺得合適么?”
“怕是不合適,王爺雖然封了王,也得到了羽林三軍的軍權,但不易和朝堂官員走得太近,若您想去建議尋找機會懇談。
例如他來杜家或者過節時為好,單獨私下和官員會談難免讓皇上多想一層。這只是我的愚見,也做不得準。
但王爺沒有給我暗示過想談談的意思,我也不好做主。
不過機會給你了,能不能做出成績,還要看二叔的本事,有心也不在表面功夫上。”
杜鵬仔細想了一下微微點頭也認同靜芙的話,若不是有這層關系在,其實他們也不大會和王爺走得近,從龍之功固然眼饞,但失敗了下場也很慘啊。
杜家到底出過驚艷的人才,對這方面也有自己的族規和警示,多以中立為主。
“成,既如此那我在找機會吧。芙兒你祖母……”
“我沒有對祖母做過任何手腳,至寶丹是好藥,請太醫看過了,太醫說的是實話。
祖母年紀大了,至寶丹作為急救的藥,藥效是很強的,老人根本受不了大量長期服用。
她若能保持病情穩定不再受刺激,三五之內也許可以重新開口說話,若二叔不信可以自己請大夫或者請其他熟悉的太醫來家驗證都可以。”
靜芙坦然直視杜鵬的雙眼,無懼無畏,坦蕩蕩。
杜鵬面色復雜的點頭,這是陽謀,讓人挑不錯的陽謀,走到哪都能說得出道理來,這才是最可怕的。
“我倒是有些話想和二叔談談,關于大哥和二哥,還有族人的事。”
靜芙莞爾一笑遞給二叔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