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甚是清冷。
福云村被黑暗籠罩著，只有寒風呼呼而過。
沈家院子里尤其熱鬧。
大馬燈照得人影幢幢，聚在院子里的人有些朦朧。
已經做好了糍粑的堂屋，擺著三張或高或矮的小桌，福云村的老人們聚在這里。
桌上的菜式也尤其合適老人們吃。
蒸了不知道多久的芋頭扣肉放在桌上，桌子中間是一盆豬骨湯打底的火鍋，里面黃橙橙的是李秋芳做的蛋釀，白色的則是水豆腐釀，都是不那么重口又有滋味的東西，再加上燉蘿卜，青菜也都洗好了放在一旁……
一張張已經有些皺紋的臉龐，在燈光下泛著釉一般的光彩。
“這要是幾年前，哪里想到能有今天。”
“英亮小子還是能耐，這年還沒到，又不是節，就能殺豬吃肉了……”
“可不就是，田都分下來了，咱這老頭子也有一份，以后趁著還能動彈種種田，幫幫手，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屋子里的老人們尤其感慨。
院子外面坐著的大人孩子，卻是絲毫不懼寒冷。
沈圖剛在院子里撐了幾根竹竿，上面直接蒙著一層塑料布。
四周的風是阻止不了的，四處火熱熱的大家也不介意就是了。
瞧著有些亂，卻也是三五成群地坐成一堆。
沈英亮說是吃光了一頭豬，可大家也是節省習慣了的，并沒有當回事。
大部分還是料理好的豬下水，豬頭肉，豬骨頭。
混著蘿卜土豆蓮藕一類的菜，直接燉成一大盆，放在碩大的盆子里，一群人就圍著開始吃。
李秋芳特意做的炸肉丸，涼拌蘿卜絲都是直接大木盆里，吃了再舀就是了。
一頓飯吃得大家心滿意足。
主要還是以后的日子有了盼頭。
“明好，那個四級工的話別放在心上，咱們村子里都是人呢，只要道理在咱們這邊，走到哪里都不怕！”
“明好，天闊不是那樣人，瞧著你們現在這小日子，美得很！”
明好給這兩天幫忙的嫂子們裝年貨，給錢她們肯定是不收的，明好每人給了兩斤豬肉，兩斤花生糖，兩斤炒米糖。
幾個人很是不好意思地推脫。
“這肉都快要兩塊錢了，花生糖炒米糖加起來一共就五六塊錢了，這一天賺三塊錢，工廠里的工人都比不上咱們，太多了！”
“就是，明好肉咱們拿回家了，這花生糖還是拿去賣錢！”這么金貴的東西，怎么舍得吃。
明好笑瞇瞇說道，“這個不能這么算，嫂子們別見外……”
她其實覺得還少了呢，要知道這幾天可不少賺。
只要是給多了，她害怕嚇到人。
蘭青倒是爽利，直接一個個把小孩喊過來。
“這個拿回家，別給你媽藏起來！”
“二丫，這是你家的！下回你也來幫忙？那到時候嬸子可就盯著你了！”
幾個孩子叫過來之后，東西直接瓜分完畢。
明好暗暗佩服，要說跟大家伙兒打交道，還是大嫂在行，看來以后加工這邊交給她果真沒錯。
客人都已經送走，只剩下自家人的時候，大家舒了一口氣。
大家愣了愣，相視看看，哈哈笑了起來。
疲憊，困倦，又滿足。
沈英亮這時候才把一卷錢掏給明好。
“這么多！”明好有些愣住。
“可不就是，我都沒一次摸到這么多的錢。”沈圖剛圍在一旁，說道。
明好手里抓著的，整整九百塊錢。
她摸摸自己的腦袋，之前自己是傻了嗎，怎么會一直覺得是六百呢？
忙暈頭了。
三千斤糍粑，大概需要兩千斤左右的糯米，現在的糯米一毛五到一毛八一斤，當然這是市場價，村子里換的時候大家也不是太過心疼，畢竟今年收成好。
兩千多斤的糯米，大部分都是用糖換的，三百多斤糖。
而這些糖，明好去貴縣買來的時候，五毛錢左右一斤……
所以三百多斤糖，不足兩百塊錢，換了東西，又再加工，得出的糍粑竟然賣了九百塊錢！
當然這是沒有算任何的人工啊機器啊之類的成本的。
不過也足夠驚人了。
差不多之前去買糖的錢都回來了，剩下的還有一千斤左右的糖呢，換了花生，最后賣的就是花生糖跟炒米糖，離過年還有一陣，如果都賣出去，肯定不是小數目……
明好咧著嘴笑。
“爸，這些錢都夠咱們家蓋房子了。”明好半開玩笑說道。
她對這個是了解過的，如果只是單純地蓋磚包泥的那種房子，七八百塊也算是夠了，要真的要建好一些的，一兩千塊錢算是很好的了。
蘭青這邊又道：“蓋房子是大事，要建就建好的，賣花生糖這邊的還有錢呢，咱們這買賣還能做一陣。蓋房子我覺得差不多夠了，以前都不敢想。”
有錢底氣都足了起來，以前哪里敢說，要蓋就蓋好的。
沈英亮聞言點點頭，然后問道：“你們打算蓋在青川還是青山？”
一個是他們現在住的地方，一個是田地所在的老家。
這個倒真的是需要考慮的。
李秋芳聽到這，趕緊慌張站起來，一個勁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些錢都是你們賺的呢，怎么能拿來蓋房子，明好——”
明好哈哈笑了笑，挽著她的胳膊，“媽，我這不是看我爸跟嫂子還疼不疼我么，這么快就讓你破壞了！”
李秋芳這才放心地坐了下來，這真的拿了親家的錢蓋房子，她以后還怎么在村子里過下去。
何況現在她賣麻辣燙，賣各種東西，雖然指指點點的人有，可也是真的賺錢，到時候再蓋房子就是。
蘭青過來捏了一把明好的胳膊，喃喃說道：“明好你的肉都沒以前多了……”
明好：我瘦這么點容易么我！
話說到這，明好還是把錢拿了出來，一百塊錢給李秋芳，一百塊給沈英亮。
還不容拒絕說道：“這個是嫂子跟我孝敬你們的，自家人就不要推了，反正大家跟著咱們忙，我們也商量好了，剩下的我們先拿著，等到時候再一塊兒按照比例分。”
李秋芳還是覺得這錢有些燙手。
沈英亮倒是沒有太過拒絕，“孩子孝順的，咱就收下！”
沈英亮轉手就把錢給了周小琴，“老婆子，咱也算是享福了。”
明好跟蘭青那邊把賬給記上，打算等全部忙清楚了又再分。
聽沈英亮這么一說，她很是不客氣說道。
“就是，我可有福氣了，今年也就是分點錢，明年咱們蓋房子，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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