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梅老放下杯子，接過兩張紙晃了晃，斜倪著對面關平安，“確定都說了？你要知道我早上還見過小北。”
喲，您老又輸了。
后面半句不說，沒準還能炸出一點水分。
那混小子是誰？和他閨女狼狽為奸的狼崽子是也，那可是更會玩一手假亦真來真亦假的混小子。
“肯定都寫上了，就差一天吃幾頓，上了幾趟茅房。我還能騙你啊，去哪兒還是小北安排的呢。”
“你就聽他指揮？”梅老給了她一道鄙視的眼神，低頭看起兩張紙，“是不是當時好幾天都睡不著？”
“嗯，只要閉上眼，眼前都是血。”說著，關平安朝她老子微微搖頭，“紅得刺眼，還不如打起精神多救一個人。”
關有壽虛指點了點她。
可算說真話了！
梅老默了一下，粗粗翻過兩張紙放下，抬頭看著關平安，“這就是你完成任務還沖上前的原因？吐了幾次？”
“我可沒沖上前，是戰后打掃才過去的。吐了幾次？每次都想吐，我都有使勁憋著，就是憋不住哭了。”
你說什么是什么。
“太慘了。醫院里就住滿了人，連走廊都是病號。就這還是輕傷不下線，胳膊腿能動的都沒住院治療。”
“我就見到一個比我還小一歲的小伙子，腦袋上還包著紗布。一聽到哨聲，他頭盔一戴上就往前沖，還沒集合就倒下。”
所以，她如何能做到束手旁觀。
“還有很多，身上有傷的就不用說了，能挺住的連藥都沒上，用布條一扎，蹬蹬蹬地沖到前面要上哪幾個據點。”
所以，她如何能不盡一份微薄之力，哪怕只能救一個人也是好的。哪怕救回來的只有一口氣在。
只要人在，命在，就好。
“爺爺，你一定要為那些戰士多謀些福利。那些還在部隊的戰士，我不擔心，我就擔心身有殘疾的戰士。”
“他們這一批人肯定會退下來，要是原本戶口在城里的還好，退伍還能有份工作，可那些農村來的呢？”
“據我所知，他們這些農村來的，看似還有一筆退伍費，還有每個月補助金，可你也看到薛叔的例子了。”
“薛叔他還是幸運的，畢竟他遇到了小北。但那些還以孝道逼死人的鄉下呢，咱們不能讓英雄的血白流。”
“您老看看是不是和齊爺爺商量商量，給有關部門提提意見？尤其是針對那些沒了自理能力要回農村的戰士安置問題。”
“你也知道好多農村出來的戰士，差不多就憑他一個人養活一大家子，這人都倒下了無疑是天都塌了……”
梅老聽著關平安說起來自農村的戰士不易之處，聽著聽著，他不由地拔出別在上衣口袋的一支鋼筆。
邊上關有壽見狀，趕緊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幾張空白紙遞給梅老。您老可千萬別寫在他閨女的紙上。
“唉……還是錢的問題。”
不怕的，您老會馬上收到一筆款的。
關平安聞言一頓，繼續接著說她的，務必要說的她梅爺爺再也沒心情就那兩張紙能提出細節問題。
言多必失，她可不敢小瞧了她爺爺的智商。至于事后想起？哦，都過去好些天了，你問小北，我給忘了。
聊著，聊著，關平安見梅老和關有壽二人聊上，她抬起胳膊，瞅了瞅手腕上的手表時間，立馬站了起來。
“爺爺，爹爹，時間不早了，我先去趟齊家？”
“應該的，之前你齊爺爺他們就是來見你。早點去也好，去晚了會打擾人家休息。讓你娘陪你去。”
“好的。”
關平安出了書房合上門，客廳內拿著一本書的葉秀荷聽到動靜抬頭之間站起身，指了指書房門口。
——談好了？
關平安點頭，快步走到她身邊，瞟了眼她手上的書，“還學習呀，娘你咋不先回房躺一會兒？”
“不困。現在沒事了吧？沒事就先陪娘去一趟你齊奶奶家。要不是知道你剛回來有話要跟你爺爺說，之前娘就不讓他們走了。”
“要不要帶啥東西上門？”
“算了，回頭讓小北帶回去也一樣。天天來回走動，實在講究不起來。”放好課本的葉秀荷拉起閨女就走。
“白天你已經去過醫院見了你齊二哥他們兩口子，禮節上已經沒問題，這會兒不帶東西上門反而還好些。”
“好，我聽娘的。”
出了客廳，還不覺得有寒意，可沒走幾步，感覺到了，葉秀荷摸了摸挽著她胳膊的閨女手背，“冷不？”
關平安搖頭，“不冷，這天氣剛剛好。我哥他們倆咋還沒回來？白天也沒見他們回家，都不在瞎忙些啥。”
“還能是忙啥，一準是跟他們玩得好的那幾個在一塊聚會唄。這會兒他們哥倆不是在白家就是在周家。”
“真是的，這么晚了，也不先打電話回來。”
“你還說他們哥倆，你呢，就幾封電報，咋就不等周末給家里打個電話？明知道我和你爹每個周末住在這邊。”
關平安后悔了。她真缺心眼，什么話題不好說，偏偏還沒事找事。“有想打電話來著的，可排隊的人實在太多。
我姥爺和鳳姨有沒有給你來信嘛，他們有沒有提起我奶如今咋樣兒？我老姑最近有沒有給你寫信？”
“你姥爺沒提起你奶，不過你馬大爺來信說了，你老姑每個月給三金他媳婦五塊錢，都是她再照顧你奶。”
“我老姑這是尋找著她那些兄弟嫂子弟妹的都靠不住，還不如干脆培養大侄子兩口子照顧她爹娘？”
“你爹說你老姑是有這個意思。給誰請誰都不合適，你老姑又不能每天在屯里盯著，還不如就挑三金這個大侄子。”
“他們兩口子成親有些日子了吧，老姑就不怕她大侄媳婦有了身子？可別幫著幫著落下胎都不知道。”
“不會吧？就三個月時間，你奶就不用人照顧，沒這么巧的事情。再說還有劉春花這個長媳搭把手，不會的。”
“你回頭還是讓我爹提醒一句我姑父，他們老爺們哪能想到這點。可別被那些人給賴上了，我爹又擔心起他老妹兒。”
別說，還真是這么一回事。要不是已走到了半路，很快就要到齊家，葉秀荷差點要先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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