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者謀

第七十五章 祁王醉酒

這里的動靜惹來不少人注意。

二皇子本就已經兇名在外,與他親近些的,往往還帶著敬意說他是大梁的戰神,可與他不相熟的人,私下則偷偷將他說成了殺人狂魔。

他在戰場上的功績旁人只有耳聞未曾見過,但上一回他帶人兵圍御花園,氣勢洶洶滿身殺氣,卻是有目共睹的。

蔣夢云本就生得小巧,此刻在往地上一跪,越發顯出墨北辰的高大來。

有幾個世家公子看不過眼想要來勸,被身后的小廝死死拉住沒能動彈。

徐雅成才和自家大姐吵了一架,正在氣頭上,聽到這邊的動靜頓時端著酒杯搖搖晃晃湊了過來。

“二皇子要喝酒,咱們多得是人陪您,您難為一個女子算什么英雄?”

墨北辰微皺了眉頭,不太愿意搭理他。

徐家小公子出身不算高,可當年很得太后寵愛,是得了太后懿旨可以開口喊她“祖母”的人。

如今太后雖說已然仙逝,但他身份畢竟還在那里。

說起來幾乎可以算是與他們平輩的兄弟,雖然不是親的。

何況這人混不吝有時連父皇都拿他沒辦法。

你不搭理他,他覺得沒勁可能也有算了,你若是搭理了,他可有的事閑工夫想盡辦法來惡心你。

二皇子一時有些騎虎難下。

他裝醉來逼迫蔣夢云飲酒,一方面是想以此告訴對方,她的小動作他都已經看透,另一方面也是因心里憋著一肚子火氣使然。

雖然這小小的報復心態很幼稚,但墨北辰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就想幼稚一把。

可惜了,不僅未能如愿,似乎還惹了一身騷。

徐雅成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索性將蔣夢云直接擋在了身后,還不忘回頭叮囑墨子祁:“祁王殿下,你可護好她了。”

才又轉過頭一舉杯:“我敬二皇子。”

他端著酒杯,等墨北辰的反應。

睿親王遠遠看到,連忙拎著酒壺擠開人群沖了過來。

方才被許家幾個小輩拉著喝酒,一個沒注意便讓二皇子落了單,結果再回頭看時,竟是和蔣夢云犟上了。

他隱隱又想到之前的猜測,直覺不能將事情鬧大。

但墨北辰已經徹底無視了徐雅成,突然調轉方向對著墨子祁道:“她不喝,你喝!來!”

墨子祁站起身飛快接過,仰頭便一飲而盡。

徐雅成頓時鬼叫起來:“殿下,您怎么說喝就喝了,您從前可是滴酒不沾的人,這要是醉了可怎么得了?”

他對著墨子祁吼了兩句,再次看向墨北辰,臉上帶了不屑。

“二皇子想喝酒,怎么非得尋那不會酒的,之前逼著蔣姑娘,祁王殿下要代勞您都不同意,如今又逼起祁王來,怎么,還是瞧不起我徐雅成,不愿同我喝?”

這話可是絲毫不客氣,圍觀眾人的神色一時精彩紛呈。

神仙打架,也不知好端端的這場宴會會不會又鬧出什么事端。

上兩次的宮宴別說是梁帝,便是在場這些世家子弟也都有些心理陰影,今日好不容易安穩到現在,不會又上演皇子和朝臣之間動手的事兒吧?

幸好,墨北辰畢竟不是墨子謙。

何況他原本也就不是非要蔣夢云喝酒不可。

否則他也不至于要靠裝醉來敬酒了。

既然能逼得祁王連喝兩杯,如今意圖又已經表達清楚,再堅持下去也得不到好,那他索性便退后一步。

二皇子微微笑了笑,仿佛找到了樂子,拿起酒杯再次斟滿,轉頭便和徐雅成一碰,仰頭一飲而盡:“胡說,既然他們都不愿意喝,你喝!”

睿親王松了一口氣。

“行了行了,就是找人喝酒,咱們就別站在這兒了,走走走,去那邊喝,今日不醉不歸!”

他適時插話,三個人頓時肩搭著肩地搖搖晃晃去了一棵大樹下。

這一點小小的動靜被淹沒在宴會的喧鬧中,很快便過去了。

蔣夢云再次坐下喝茶,卻發覺墨子祁的模樣有些不對勁。

看來他從前真的是滴酒不沾的,方才一杯酒下肚雖看不出什么,可此刻卻變得有些怪怪的。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潤白如玉的臉上微微帶了些許的紅潤,身子坐得筆直,動作卻比往常更快了些,聲音低沉帶著磁性,簡直讓人聽了耳朵都要發癢。

“你還喝嗎?”他問。

蔣夢云微微呆了一下:“你想干什么去?”

“走吧,”墨子祁猛地站起身來,不待蔣夢云反應,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拽了她往外走去,“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的手掌溫度很高,大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害得她奮力掙扎了兩下都沒能掙脫。

蔣夢云認命地被他拖著拽著,他的腿又長,步子邁得又大,走得又穩又快。

她卻跌跌拌拌,恨不得使上輕功才堪堪跟著,中途還被個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個狗吃屎。

他的確和往日不太相同,大概是醉了……

蔣夢云有些頭疼。

她見過不少喝醉酒的人,有些武酒,喝多了吵吵鬧鬧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也有文酒,喝完仰天便睡,可還是頭一次見到像祁王這樣的。

若是不相熟的人瞧他,大概與平日里并沒有太多不同。

可蔣夢云卻覺得,他似乎變得主動了一點,熱情了一點,霸道了一點,甚至……哦,還可愛且瘋狂了一點。

墨子祁走了一半才想起蔣夢云的腿短,猛地停下了身子轉過來低頭看她。

他抬起手,在她的頭上比了比,發現對方才剛剛到了自己的胸口,頓時伸手一撈,腳尖猛地一點,便這么托著她上了屋頂。

幸好她從前也是高來高去慣了的。

換做任何一個柔弱的大家閨秀,還不得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破膽嚇掉魂?沒準已經嘞著嗓子尖叫著暈倒給他看。

墨子祁絲毫沒覺得自己哪兒做得不對,一臉討好的偏頭看她:“好不好玩?”

蔣夢云心大的點頭:“還成……”

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是很滿意,他帶著她順著屋檐往前走,至盡頭處,縱身便跳了下去。

他刻意想要再顯擺一下,方一接觸地面,腳上便猛地一發力,整個人頓時速度極快仿若離弦之箭般飛了出去!

他們的面前是一堵高墻,就照這速度直接懟上去,就算不毀容也能被拍暈。

我的天!

蔣夢云整個人有點要瘋,還沒來得及出言提醒,就在那面墻已經快要撞到她鼻子的一剎那,墨子祁身子猛地往上拔高,帶著她歪歪扭扭站上了墻頭……

醉酒的祁王殿下殺傷力也太大了。

蔣夢云暗下決心,以后決不能讓他碰酒。

她心再大也被嚇了一跳:“可以了,可以了。”

自己輕功飛檐走壁是一回事,被人控制著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可是另一回事。

“可以了?”墨子祁滿臉笑瞇瞇。

蔣夢云一臉生無可戀。

兩人在王府如若無人之境,來回轉了兩圈,因為墨子祁的動作太快,而無論多刺激的速度蔣夢云也沒大喊大叫,因此倒也沒有引來太多人注意。

他猛地想起來自己是要干什么的,一拍腦袋道:“對了,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蔣夢云連忙搖頭:“不是吧,還來?”

“真不是,”他道,“我帶你去我麒麟街的茶館玩兒。”

墨子祁猛地湊過來,到了她跟前,害她險些沒變成對眼:“專門為你開的,去看看好不好?”

撒嬌的祁王殿下殺傷力更大。

蔣夢云狠狠下定決心,往后若是他喝了酒,絕對不能讓其他任何人靠近。

墨北辰眼看著兩人并排走遠,那墨子祁高大的身軀似乎已經將蔣夢云整個兒摟在懷里,簡直是在向他示威一般。

正在和徐雅成拼酒的他猛地站了起來。

他大吼一聲道:“喝,今日不醉不歸!”

“喝喝喝!”徐雅成則想到自家姐姐一直哭哭啼啼的模樣,越發煩躁不已,“不醉不歸!”

不過他的酒量并不是特別好,雄心壯志喊了兩聲,又對著酒壺灌了好幾口酒之后,整個人便不清醒了。

嘀嘀咕咕說了兩句要酒的話,身子一歪便倒在樹下,醉死過去。

墨北辰沒了酒友,卻仍舊要喝,睿親王左右看了一眼,見并沒有太多人注意,頓時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杯子。

“二哥,你這是干什么?往日里咱們吃酒喝肉,酒喝多了你還得勸上兩句,怎么好端端的,今日卻自己喝上了。”

墨北辰根本不愿與人說話,動手就要來搶。

墨子陵整個兒跳起來,又將酒杯放下,一把拉起他不由分說離了座位往遠處的園子里走去:“走走走,醒醒酒去啊二哥。”

直至周圍人漸漸少了,他才正了臉色看向墨北辰:“二哥,你究竟在干什么?”

“嗯?”墨北辰一身酒氣,滿臉醉意,“喝……喝酒啊……”

“二哥!”墨子陵皺了眉頭,忍不住低喝道,“你別裝了,這么點酒讓你醉成這樣,你當我是傻子不成?”

他有說直說:“是不是……你看上那個蔣姑娘了?”

墨北辰沒吭聲。

之前他在后花園和蔣夢云說話的事,旁人并不知情,何況如今便是說了又如何,父皇主意已定,是不可能隨意更改的。

就是不愿叫他胡攪蠻纏,才干脆連他的親事也一并定了。

什么大梁第一美人,那個被他掐著脖子勒得滿臉通紅,眼珠子都險些沒瞪得掉出來的女人,哪里美了?

何況這世上美人如云,再好看的皮囊也有年老色衰的一日。

唯有聰明才智才是經久不衰的。

這個他都明白的道理,為何父皇卻偏偏不明白。

他拿起手中的酒壺,狠狠砸到了地上。

酒香撲鼻,頓時四溢。

墨北辰有些崩潰地蹲了下來,懊惱地將頭靠在了樹干上。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先跑去和蔣夢云多話!

墨子陵還是頭一次見到墨北辰這副表情,可他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人,如今便為這兒女情長的事如此失態,到底容易落人話柄。

他不由勸道:“二哥,您這是何苦?天下女子多得是,那秦家小姐更是世人難求的美人,蔣姑娘雖說聰明過人,但出身太低,配祁王都已經是皇上高看了她,配您,她根本不夠格啊。”

但這話墨北辰此刻明顯并不想聽。

“什么夠不夠格,她夠不夠格,只有本王才能定。”

這明顯便是氣話,若二皇子真能定,何以想法沒能得逞?

能定這些的只有皇上。

既然勸這個不成,墨子陵索性換了一個角度:“再說您現在,保家衛國將來登基為帝才是最重要的,萬萬不可在這上面出什么差錯,為了一個女人,若是惹來皇上不滿,您覺得可值得?”

“再退一萬步說,”墨子陵冷冷笑了笑,“等將來您登基,祁王還能不能做這個王爺都是您說了算,一個女人,您若是真想要,還怕得不到?”

墨北辰的身子微微僵了僵,沒說話。

禮親王府的動靜很快便傳到了鳳仙殿。

謝貴妃今日氣得肝疼,此刻連胃都疼了。

幾個小宮女端了午膳來,她才剛吃了一口便氣得狠狠一揮,將面前的飯菜全部掃到地上砸了個稀碎。

“混賬東西!”她指著那前來報信的小宮女,簡直氣得七竅生煙,“這樣的事你們為何不攔著?北辰他不懂事,你們也不懂嗎?為何讓他胡亂插話?”

他若是不插話,梁帝未必會這么急地給他也定親,何況是那種場面下。

她這個母妃都不在!

小宮女被她嚇得一個哆嗦。

謝貴妃又指天罵地道:“還有那個僖妃,怎么哪兒都有她?該死的小賤人,本宮兒子的婚姻大事,本宮都還沒說什么,什么時候輪到她來插嘴了!”

“這賤人如此多事,礙手礙腳,早晚有一天本宮要給她好看!”

但下一刻,她卻忽然白了臉:“等等,這意思是不是說,北辰他,他竟是對那個死丫頭動了心思?蔣夢云……蔣夢云!果然那句話說得不錯,斬草除根,斬草除根哪!”

她猛地一拍桌子,瞪了眼道:“今日的計劃,務必要完成,派人去查,祁王究竟把人帶到哪里藏著去了,查出來,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