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見他早有應對手段,也就不好多說什么。見縫插針地把他的換洗衣服洗完之后,她扭捏了一下,還是拉著何大海說道,老公,老師讓我去考一個研究生。你看我去還是不去啊?
“是脫產的?還是黨校的?
“現在考研究生,只能脫產。”
“那李書記能答應你去?”
余香皺了皺眉頭,現在示范片的工作剛剛展開,如果她這時候執意要去學習,李書記肯定是攔不住的。她苦笑地搖了搖頭道,還沒敢跟他說。我心里還很猶豫。我想在等一等。
“還等啥,你先準備起走,到時候考起了再說。”何大海倒是很支持她。他知道這些年,本科生遍地都是,考過研究生自然會多條出路。余香還這么年輕,她有想法,就該讓她去拼一拼,闖一闖。
脫產研究生,至少要耽擱兩年。這兩年又恰恰是示范片最關鍵的時候,余香的內心里還是舍不得。她還想在多干點事情出來,把底子鋪好。她見何大海沒有反對,心里很高興,樂呵呵地說道,你就不怕,我考起研究生跑了?
何大海心疼地抱著她說道,你能跑到哪里去?我還不知道你,你是跑不脫的!
“這么自信?”
“那是,你不看我是誰,我可是何大棒槌!”
余香伸手彈了彈他的臉頰,羞紅了臉,懟了他一句。“沒臉沒皮的,自大狂!”
何大海抱著她,忍不住又想使壞。余香連忙從他的懷里跳了出來,慌張地說道,今天不行!親戚還沒有走!何大海尷尬地聳了聳肩膀,只得放開她。
與何大海溫存了一陣之后,給何鳳山和余珍珍打了個招呼,余香便又忙著趕回了鎮辦公室。二孩政策出來后,計生辦面臨職能職責的轉變,以往是收糧趕牛催收超生費用,刮宮引產防止過度超生,但現在得轉變成生育服務,政策宣傳,鼓勵大家生育二孩。她得按照縣上的要求,迅速組織開展業務培訓,得把計生辦人的觀念和工作方向,盡快轉變過來。計生辦的人雖然早有準備,但過去當慣了黑面人,一下子要變成笑臉人,許多人都繃著個架子拉不下臉來。同時,婚前教育、孕婦保養、新生嬰幼兒保健都是新生事物,她們都還得從頭學起才行。
余香想來想去,鎮上的工作還好做,縣上專門有技術人員指導,但村上的工作缺人才,要想一下子打開局面并不容易。她便找到了老爺子,請他支招。老爺子一輩子干的就是治病救人,樂呵呵地說道,婚前教育我們幫不了忙,但孕婦保養和嬰幼兒保健我們倒是很有經驗。但我們老一套的方式方法,想要年輕人接受并不容易,要不你把各村的赤腳醫生和育齡婦女都組織起來,搞標準化培訓,定期組織她們接受婚檢。這樣常年開辦下去,時間久了,形成了慣例,大家就會容易接受。我們這些赤腳醫生也才能放開手腳。
余香把縣上的技術培訓人員和鎮衛生院的婦科、兒科人員組織起來,在全鎮搞了一次集中婚檢。檢出來的結果,嚇了她一跳,不少適齡男女身體狀況都不是很理想。一些常年在外打工的還帶有乙肝和梅毒,還查出了一例HIV,這讓她更加意識到,加強常態化的婚前檢查和健康的婚戀教育,任重而道遠。她與李書記商量了一下,將婚前教育和傳染病防治納入到了對鄉村赤腳醫生的考核管理之中。
何鳳山這些天忙來忙去,心里既高興,又擔心。自從得知村里要辦幼兒園之后,余珍珍便琢磨上了村里的小學生的寒暑假班。她讓何鳳山,從鎮上教辦給她弄了一套教材,每天都在逼著自己重新學起,備課。年輕時候都很少熬夜的她,竟然拉著嫂子云秀清連續熬了好幾個通宵。這讓嫂子都有些受不了。余珍珍當年在當知青之前,上的也是師范大學,但新的教材教輔改了一版又一版,她擔心自己跟不上學校老師的教學進度,逼著自己從頭學起。
以往從不進廚房的何鳳山,只得苦哈哈地跟老扛把子一樣,自個倒騰起飯菜來。何鳳山搖頭晃腦地嘀咕道,咋個這個日子還越活越回去了。余珍珍不滿地說道,老娘伺候了你大半輩子,臨老了,給你娃有機會建功贖罪,你還嘰里呱啦的!何鳳山哈哈一笑道,是,是!我們家最大的功臣辛苦了!我做點也是應該的。余珍珍方才高興地說道,這還差不多。何鳳山見余珍珍熬了夜,氣色有些不好,連忙給她削了一盤子水果,給她沖了一杯何大海悄悄送過來的君子茶。余珍珍喝了幾口養生茶后,臉色有些好轉,當即又提醒道,蘭花姐已經住院好長一段時間了,你準備啥時候去看一看啊?何鳳山理了理自己手頭的事情,農業產業園搭建的立體農業水泥樁已經要弄完了,泥鰍深加工廠都是專業人士在弄,他和村民監督小組根本插不上手,眼下主要還是盯著村幼兒園的建設,但人家是專業的建筑公司,聘請了專業的監理在監督。他能幫忙的,也不過是在村里跑跑腿。他心里也很惦記老扛把子和蘭花,一段時間沒見著了,心里總覺得空嘮嘮的。給她再次續了一杯熱水之后,他才坐下來翹著二郎腿說道,要不,我們這周末就去。我聽余香說,這周她和大海也都要去。到時候,我們就坐他們的車去。
何興旺又給余香和何大海闖禍了。
勞力合作社走上正軌之后,何興旺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喝點清茶了。但沒有想到,那些從鄰村招來的閑散勞力,一個個都是老油子,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被村里的婦女逮了一個正著,他們弄的那些立體水泥柱子根本沒有夯實,隔三差五就倒幾個。這些婦女都來找他討要說法,都是賺一樣的錢,憑什么鄰村來的可以偷奸耍滑?起初,何興旺還不相信,跟著她們去地里一看,這些家伙完全不按標準程序來弄,一鋤頭挖下去,就把水泥柱子給立了起來。進度倒是很快,但都是東倒西歪的。何興旺氣得沖上去就是一陣暴拳。回到合作社,氣鼓鼓的他,當即讓財務給他們結賬,不讓他們再干了。
這些老油子,一貫都是這么在工地施工糊弄人的,被個毛頭小子收拾了,心里自然是憋著一股火氣。幾個膽大不服氣的,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趁著何興旺還在氣頭上,便打鬧著鬧到了合作社。何興旺剛冒出個頭,這些人便擠兌他,逼著他動手,不等何興旺的拳頭落到身上,便一股腦地從上去,抽起棍子悶頭就打,不等合作社的人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何興旺被人打暈在地,頭上和腳上股股地冒著鮮血。村委會的人也被驚動了,連忙把他送到了醫院,方才撿回一條命來。
等到余香和何大海趕到醫院,看著包成了粽子一般的何興旺,余香直掉眼淚。何大海氣得要找人去給他報仇。何興旺見他氣得不行,連忙掙扎著坐起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道,大海,別去找他們,他們都是些混球。我招人的時候,眼睛瞎了,活該被他們打。這是我自找的!我不怨誰!你現在是干大事情的,犯不著為這點小事情跟他們過不去。不值得!
“我們鮮家嘴何成被人這么欺負過!”
余香見他的狗熊脾氣又上來了,也一把拉住他道,你給站到!你要敢去耍混!這件事情,你別管了,我來!
何大海氣得臉色發青,但又不敢忤逆她的話。只得一個勁兒地抽煙。何興旺見余香震住了何大海,連忙又對余香說道,余鎮長,這件事就這么算了!我就當吃過啞巴虧。況且說來說去,還是我先動的手,是我管理不力造成的!
余香連忙安慰他道,你放心,這件事情不管怎么說,都該給你和村上一個交代。鮮家嘴雖然富了,但我們不欺負人,也不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我自有解決的辦法。
說完,余香便與派出所和那些村的村干部打了電話,請他們到她的辦公室開會。鄰村的村干部一頭霧水地趕到了余香的辦公室,見余香滿臉怒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有些膽怯地問道,余鎮長,你找我們?余香擺了擺手,請他們坐下,分別給他們泡好了茶水。余香越是這般講禮節,村干部們的心里越是扎得慌。等到派出所的人到了,余香方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給大家講了一遍。聽了余香的話,派出所的治安民警,當即說道,這是涉嫌故意傷人,如果傷情鑒定有殘疾,那就不是小事情了。
村干部們一聽這話,連忙說道,余鎮長,都是鄉里鄉親的,就不用請派出所介入了。這些人家里都窮,脾氣也臭,其實都是些拖家帶口的可憐人。真要弄去關上十天半個月的,家里人哪里受得了。
“那你們總要給何興旺一個說法吧?”
鄰村的村支書,心里也不好受。當初這些人去何興旺的勞力合作社還是他介紹的。沒想到,這些家伙弄慣了手腳,不知道收斂,整出了事情。人是他介紹去的,他自然是跑不脫責任。當即對余香求情道,余鎮長,你看這樣行不,我馬上讓他們去跟何理事長道歉,并負責賠償他的醫藥費、營養費和誤工費。
余香見他態度還算端正,也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即又問派出所治安民警,“他們這么做,行不行?”
派出所治安民警常年處理這種民間糾紛,經驗老道,他呵呵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鄉里鄉親之間,少不了磕磕碰碰。如果雙方自愿和解,能通過調解解決問題,自然是更好。
“那行,就按你們的要求辦。但我丑話說到前頭,這種事情絕不能再發生了。想要掙錢,就得按規矩來辦。”
鄰村的村支書連忙答應道,回去后,我們一定加強教育。這都是窮和懶弄出來的,都想掙點松活錢。今后,還請余鎮長多關心我們,我們也需要發展啊,發展起來了,這些問題自然就少了。
余香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思想問題不解決,又怎么能發展得起來!關鍵還是你們村干部怎么去做好人的工作。”
送走了他們之后,余香方才松了一口氣。